“颜大夫,对于这位‘陛下’,你怎么看?”
离开大殿以后,刘昉悄悄跟上颜之仪。
两人平素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
不过眼下因为杨遇安出人意表,难得走到一块。
“单就刚刚表现来看,从谏如流,却又不失主见,颇有人主气量。”颜之仪斟酌言辞道,“当然,也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是这样么……”刘昉不置可否,又问,“那颜大夫果真要去传召隋国公?”
“不然呢?”颜之仪吹胡子道,“总不能天元皇帝召见国丈臣子,颜某还要横加阻挠吧?”
“也是……”刘昉微微颔首,“只盼‘陛下’当真只是询问国事,不要引发冲突。”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便是僭越,颜某也只能去请回真的陛下了。”
颜之仪轻叹着,拱了拱手,离宫而去。
……
隋国公宅邸。
杨坚正与妻子温存,忽而听闻内史上大夫、沛国公郑译郑正义来拜访,忙不迭从床榻上跳下,匆匆穿上衣服,便出门迎客。
郑译与杨坚曾有同学之谊,如今身居显要,时常出入宫禁,同样是天子近臣。
如今杨坚图谋大事,对他极尽笼络。
而郑译也投桃报李,仗着身份便利,时不时给他送来宫中情报。
两人一见面,郑译闻到杨坚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便当场怪笑道:“看来某来得不是时候,竟打扰了杨公与夫人的雅兴。”
当面议论他人内庭闺中私密,其实颇为失礼,但杨坚却不以为意,反而拉着对方的手一同坐到榻上,哈哈笑道:“闺房之乐虽好,却不及与正义促膝长谈来得畅快!只恨正义非女儿身,不然我定娶你为妻,日夜相对!”
郑译闻言更是毫无忌惮:“就不能杨公是女子,郑某娶你么?”
“这……也成!哈哈哈哈……”
两人互相打趣一番,气氛渐渐热络,杨坚这才转入正题:“听闻天台那位陛下病入膏肓?”
“怕就剩这几日了。”郑译知道对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直言不讳,“某看杨公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如今千载难逢的机遇即将来临,还望杨公临战之事,切莫退缩。”
“这个自然!”杨坚面含喜色,“将来功成之后,杨某必不会忘记正义今日竭诚相助之恩。”
随后两人又探讨了一番京师的局势,郑译重点向杨坚推荐了刘昉,说或可引为内助。
“若得刘小御正相助,大事便成了一半。”杨坚微微颔首,“只是……此人可信吗?”
“刘昉乃狡狭小人,当然不可信。”郑译拈须点评道,“但小人也有小人的好处,只要好处给足,便也能为杨公所用!”
“既如此,便有劳正义替我当一趟说客了!”
杨坚说着命人将早就备好的一箱金饼送上。
郑译嘴上念着“好说好说”,目光却流连在金灿灿的财宝上,片刻不离,尽显贪婪。
杨坚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就在此时,下人入内通传,说天元皇帝召见。
杨坚闻言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郑译。
“不可能!我前日才入宫面圣,天元皇帝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突然传召杨公?”郑译刚刚才跟杨坚保证宇文赟命不久矣,这一转头就被打脸,顿时不澹定,“你们查清楚没有?会不会有人矫诏,意图对杨公不利?”
下人立即解释道:“小的也担心此事,故而私下去找天元皇后的人打听,最终确定是天元皇帝圣意。”
“丽华也是这般说么……”
杨坚脸色渐渐沉凝。
按理说,自己的女儿不会故意坑害自己。
不过也难保她在宫中受人胁迫,言不由衷。
如今到了计划的最后关头,稍有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杨坚一时有些踌躇不定。
无言相对片刻,郑译毕竟刚刚收了一大笔好处,只得硬着头皮道:“天元陛下此番传召,多半是以商讨南征之事为名。先前举荐杨公出镇扬州的人是我,干脆由我入宫先探探口风。万一事情有变,我即刻派人出来通知杨公!”
“也好!”
……
“郑卿的意思是,国丈跟天先前一样,病得连话都说不了,无法面圣?”
天台正殿内,杨遇安隔着帘幔,询问入内拜见的郑译。
“不敢欺瞒陛下,隋国公先前为了筹划南征之事,积劳成疾。近日听闻陛下龙体抱恙,更是忧心,以至于病情加重!”郑译神色哀恸,极力为杨坚说好话。
“没想到国丈如此忠心耿耿!”杨遇安道,“倒是天连累了他。”
“可不是吗!”
郑译下意识接了一句,但立即意识不妥,改口道:“可不是否极泰来了吗?如今陛下康复,乃是天大的好消息。待臣回去转告隋国公,想必他的病也会迅速好转。到那时,便能继续为陛下征南战北!”
“那便有劳郑卿了。”
“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称劳。”
郑译躬身应对,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宇文赟虽然离奇病愈,但昏庸倒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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