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想法,怎么总走神呢?”
“哦……”
许非强拉回注意力,道:“这个,呃,我主要想说刘慧芳离婚的原因。单凭自身性格,我觉得不足以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一定还有很多别的因素。
比如王亚茹,始终冷嘲热讽,不断刺激她的自尊心和承受能力。而且她一定感觉到丈夫对自己的爱在减少,心思全在初恋身上。
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觉得再坚持下去,也不会得到丈夫的回应,这么多东西综合到一块……”
他越说越躁,终究落不下心,猛地站起身。
“主任,我有要紧事,回去一趟!”
“哎,小许!小许!”
…………
院里安安静静。
小旭站了一会,回屋,将一封信摆在桌上,然后收拾东西。
住了两年,本以为行李很多,结果看看那书桌,那台灯,那脸盆,最后只拿了自己的衣服和几本书。
塞成一个小包,存折放在贴身口袋,又瞅了一圈,抹身出门。
院子的一草一木都已经熟悉,雪还没化,一小堆堆着,撒着鞭炮的红屑。她走了几步,脚上忽缠了一团东西。
“喵!”
“呵……”
小旭蹲下身,揉了揉石榴,“你也好好的。”
她继续往大门走,越走越冷,声音好像都听不真切,有点风,有点细碎,跟着就听一声“咣啷!”
张俪推车进来,当场愣住。
“你怎么回来了?”
“我资料忘带了……”
视线落到那行李包上,“你要去哪儿?”
“我,我想回家呆一段。”
“回家?”
张俪拧着眉毛,“那怎么不跟我们说,怎么临时才走的,你什么时候买的票?”
“……”
“你给我进来!”
她拽着小旭进屋,门一关,“你这几天都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
“你说话呀!”
“你要急死我么?”
“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
一个劲问,小旭只是低头不应。
张俪瞧她的样子,不由动了气:“这几年我们同吃同住,再亲近不过,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讲的?我如果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这么走了?你想让我一辈子不安生?”
话太重。
小旭鼻子一酸,低声道:“真没什么,我就是自个想了想,还是走一个的好,免得被人说闲话。”
“谁说闲话了?”
“街坊邻居都长着眼睛,他们不会看么?以前还有沈霖就活着,现在剩我们仨,让人家怎么议论?我还没轻贱到那个份上。”
“可你也不能一走了之,你让我们怎么办?”
“不走又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你不知道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还要这么住下去?住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砰!
好似一口硕大无朋的箱子从天而降,开了盖子,所有的罗愁绮恨都装在里面。
五年前,香山下着雨。四年前,在西湖边。三年前,大观园诸芳散。两年前,同住一屋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今儿彻底挑开了,说明了,露了底子,小旭捂着脸,“索性我走好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是走了,我又怎么能跟他在一块?”
“他喜欢的是你。”
“他也喜欢你。”
“……”
小旭浑身一颤,再也压抑不住,泣不成声。
张俪捧着她的脸,给抹眼泪,“他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冒着大雨去买药?为什么把你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情还重?为什么只跟你斗嘴,没大没小?”
“呜……呜呜……”
越擦,哭的越厉害。
好像要把所有的小心,猜测,难过,通通发泄出来。
“你还记着,我们拍金兰契的时候么?我说我在这里一日,便与你消遣一日。”
张俪也受不住,红了眼眶,“我当时就对自己说,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要走也是我走好了。”
“我要是因为你走了在这呆着,我又成什么人了?”
“你别哭,别哭……”
小旭又抹着她的脸,“我长这么大,认识这么多人,除了爸妈妹妹,就是你们两个。在一块挺好的,却也挺不好的,总得有一个狠下心,不然怎么办呢?”
……
许非以为自己挺明白的。
对张俪是喜欢,温柔大气,能内能外,符合了所有想象。对小旭是心疼,还带点可怜,主要由于固有的印象。
但后来不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自己也说不清。那已经不是固有的印象,而是在身边活生生的,可爱又可气的一个女孩子。
她这两天就很古怪,早晨那个眼神更让他放心不下,总觉得有事儿。
紧赶慢赶的往家骑。
寒风不停往领子里灌,身体却烫的吓人,一路到了新街口,进了胡同,看到了院门,关着。
他心脏猛然一提,急忙打开,先看到了张俪的自行车,又跑进西屋。
“咣!”
俩人都在。
直到此刻,许非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气侵入燥热的内脏混成一团,又痛又冽。
跟着看到了地上的行李。
“……”
小旭泪痕未干不知所措,见他一步步过来,不自觉的想往后缩,下一秒又向前倒去,被紧紧抱进怀里。
“你疯了?你干什么?”
“放开我!”
“快放开我!”
“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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