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耐心劝服愿意跟随但心忖疑虑的豪族,又派出队伍下乡去说服普通农家,往往都是当地已建立起威信的亭长带队,这些真人力量不插手地方都已影响深远,现在兼具了当地父母官,在普通百姓看来就是仙人——传统意识中最大就是仙人,具备公信。
当然,就算是普通百姓,劝过不合作也就罢了,保护计划,是耗费海量资源,自己不要,谁会在乎?
“听闻有上喻,那些不合作的人统统去死!”
“无论贵贱!”
…………
黄昏县郊外小村,收割完稻田在天光下露出根茬,在初冬的冷风下寸草不生,光秃秃十分难看,过去这时地里应有些孩童在户外打闹玩耍,偷偷烤个木薯或野兔,乐得不想回家,现在都一个个给家长喊回家吃饭,不是平日那样吃饭都坐到屋外去显示攀比自己碗里的菜食丰富,各门各户都关起门来商量着事,几十户的小村子显得人气萧条。
在村后一幢灰扑扑屋子,与其说屋子,不如说是泥巴糊草杆搭起来的茅庐,原本应是有点规整的圆形,但因抵不住风经常吹飞了稻草,就算许多罅漏缝隙用泥土贴补,在冬天来临也会格外寒冷,于是主人家趁着秋收的稻草杆垛一堆一堆往上叠,越发显得臃肿凌乱,只露出一处小小的烟囱口,正在冒着炊烟的余烬。
屋子里西里呼噜的声音,是一个老人和一个老妇,还有一个青壮的儿子,一个少年的儿子,一个年幼的女儿,一起围坐小木桌喝稀饭,桌上还摆着两个窝头,但是谁也没动,那是给壮劳力的大儿子吃,给人帮工赚工钱多,但体力也消耗大。
瓦罐里盛着漂浮暗绿叶子的菜汤倒减少了大半,原本秋天丰收后应有段可以吃得上干饭的日子,但近来传闻让这一家人开始准备干粮,没有农忙不消耗体力的日子里干脆就少吃点,饿了就多喝水,累了就整日躺着——茅庐里还是分隔两片小区域,都是铺一层稻草再放一面硬木床板,这或和他们的一口黑铁锅一样,是仅有的值钱家什了。
老人吃的少,也吃得快,很快就放下碗,拿着一杆长烟斗在粗糙的凳子腿上磕了磕,装上烟丝点起火,云烟雾绕弥漫开来,老妇人推了一把:“吃饭呢!”
老人便不大情愿地起身去了门口抽烟,红色星火在烟雾中一闪一闪,半响听见他说:“官府要收人去仙山,二儿,幺妹,都去罢。”
“我年岁超了两年,让幺妹去吧。”少年闷闷说着。
大儿子呼噜喝完稀饭,瞅了眼桌上两个窝头,一个塞到弟弟手里,一个塞到妹妹手里,板着脸:“公告上说检查身体,会放宽,老张家孩子大三岁都过去了。”
少年沉默一阵,咬了咬牙:“我昨天偷偷去找县长,叫他给我看了,他说我没有修行资质,不能放宽年龄条件……老张家的孩子有修行资质,和小娃娃一样容易适应,普通人强塞过去别说仙山住不下,到头来撑不过灾病也还是死。”
“好好的瞎说什么……”老妇人生气了,死字能乱说?
少年不再言语,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一家子都再说不出话来,闷闷压抑气氛中,小女儿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轻声:“把我的名额给二哥吧。”
“这……”老妇人目光闪烁,有点心动,她这一辈子就是想给这家传下香火,对小儿子更疼一些,又有些迟疑,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也没有罪过啊!
“胡说什么,这能给能让的?”老人呵斥着。
大儿子也沉声:“恶了官府,连这名额都不会有,前些天坐牢都有,听说隔壁县有家大地主鼓动村里都不去,自己给十几个超龄的儿子减岁虚报上去,一检测再一查就进去吃牢饭,连符合年龄小儿子名额都取消了。”
“哎,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又有着什么灾祸,连官府都这样急火了……”
少年没有吭声,把手里的窝头也塞进幺妹的手里:“去吧,干粮和衣服都给你整好了,家里有我和大兄。”
他说完,径自推门出去,老人喊:“你去哪?”
“官府在招民兵,农忙兼当工,我和李二约好去报名,早死晚死,不如拼杀几个敌人,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
桌子对面,老妇人抹着泪水:“这下可是断了香烟,我说叫老头子你卖了牛下聘礼,早点给大儿找个媳妇生娃,你不听……这可赶不及了,还误了老肖家大闺女!”
大儿子很烦躁地起身,嘴唇挪动一下想说些,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幺妹的头发,就自去了外面……心中闷闷,不就是要小孩子么,现在赶紧找姑娘生一个,十月怀胎还来得及。
门口的老人长长叹气:“唉……”
小女儿低首,默默捧着两只窝头,眼泪扑簌簌落,怎么吃不下。
…………
第二天早晨时,这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还是回来了,给他们的妹妹送别,大儿子的神情有点黯淡,昨晚去李家一问,现在年轻能生的姑娘都抢手,穷困如李家的三个女儿都一夜之间涨价,都给卖去了别家……这老货都要死了还死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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