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头顶这片星河,我确实有超过常人的兴趣。”
邰之源微笑取起右手食指,遥遥指向被冰冷合金隔绝在外的灿烂星空,淡然说道:“但男人有自己的责任,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去,几年之后,如果我能把事情处理好,我非常欢迎您再来联邦找我。当然关于您所说的祖星和浩劫故事,我现在非常有诚意倾听,无论多长。”
忽然间,他指向夜空的食指微微颤了下,似乎感觉到什么,霍然抬头望去,沉默片刻,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脸上却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露台之上,满脸风霜色,眼角终显老态的封余双脚搁在栏杆上,毫不在意自己袒露在星光和宪章光辉之中,嚣张地享受着这片故皇家园林的江山湖色冬风。
邰夫人与他相隔十米而坐,脸色冷漠如湖上的薄碎冰块,双手握的极紧,似乎完全没有和当年的教授先生说话的意思。
……
……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出现在联邦最大的民用网络论坛上,虽然联邦政斧部门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并且进行了最彻底的封锁清除,但仍然没有办法阻止信件在某些偏僻的角落里流传。
所有看到这封信的联邦民众,都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对于有资格向整个联邦喊话的人来说,根本不需要署名,这封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我是个东林孤儿,直到今天为止,我依然这样认为,因为我记忆中的人生就是这样开始。”
“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和妹妹死于一场矿难,从那之后我就开始一个人生活,虽然孤儿的生活有些辛苦,但政斧给我们房子住,给我们分配蛋白肉和食物,我很满足。”
“不过当年我认为这是联邦政斧应该做的,因为我的父母纳税,并且那个该死的晶矿联合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居然除了保险之外没有任何抚恤,更关键的原因是因为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告诉我,联邦是个明煮自由平等的国度,每个守法公民都将受到保护和救济。”
“有人说明煮就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我并不同意这点,因为那个暴字。如果说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就要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我可以尝试去理解,可如果说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就需要少数人牺牲,我无法理解,哪怕是某些人口中合理的牺牲。”
“什么样的牺牲是合理的?男人穿上军装或者不穿军装,保护自己的土地财产女人和孩子,反抗侵略,保护自己的家乡不被炮火烧成焦垣,自己的女人不被强歼,孩子不被机甲碾压成肉泥,这种牺牲很合理。”
“演唱会爆炸的那些牺牲是不合理的,古钟号爆炸的那些牺牲也不是合理的,因为牺牲的那些人并没有主动要求为了你们的理想而牺牲。”
“你们要追求公平,却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不公平,用不公平的方法追求到的公平,能是真正的公平吗?”
“我从来都不曾喜欢过那些大家族,当从东林逃亡到首都星圈后,我曾经和他们战斗过,而我的朋友施清海则是一直在和他们战斗,但在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连暗杀这种方式都不同意。”
“为什么?因为他认为这是错的,就像你们现在正在做的这些事情,用七大家的方法去对付七大家,是错的,沉溺于这种手段之中,你们最后如果不是自我疯狂的毁灭,也只会变成新的七大家或者八大姨。”
“接下来说说我自己。”
“我做了二十五年联邦人,看来今后将以帝国人的身份活下去,我本以为我的家乡在东林,现在看来却有可能是天京星,但那颗星球上没有我的童年记忆,于是我成了一个没有家乡的人,我不知道该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既然没有战斗或者说牺牲的理由,或许我应该安静地离开,而不用给联邦留下这封信。但我很难做到,因为我出生在这里,在这里慢慢成长,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的骄傲和低沉,幸福与悲伤,我读过的第一本书、修好的第一台电器,亲吻过的第一个女人,并肩过的第一个战友,都在这里。”
“这里就是我的家乡,我很爱它。”
“联邦是我的家乡,我却是个帝国人,于是我将离开,但我会在漆黑的宇宙里眯着眼睛看着你们。”
“无论是政斧还是七大家,我要看着你们会把联邦变成什么模样,把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不要试图伤害我想保护的人,不然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一块燃烧的陨石从天而降,将你们所有人的宫殿与权座砸个稀烂。”
“夜幕已经降临,周围一片沉寂,城内点燃了万家灯火,灯塔也亮了,我凝视着东林,西林和下方这颗星球,看着我的童年和过往,一想到明天清晨醒来时,我再也看不到联邦的土地,心情便有些迷惘,但这或许正是我命运的转折。”(注)
“别了,联邦。”
……
……
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这封信,不知道看到这封信的联邦民众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嘲讽辱骂愤怒情绪,在很多年后会不会变成他们难忘的回忆,但对于西林人来说,这封信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小公主跟着那个帝国皇子去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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