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郎中并几个助手徒弟,花了三日时间,给郑家庄两百来号人都吹了痘苗,完成了接种。
附近乡村的崇明本地人,也有蹭过来围观后想种痘的,郑海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他们去请里长或者约正书写好字据,言明接种后若有严重症状导致伤亡的,郑家庄和松江郎中概不负责。
所谓“约正”,就是大明各地乡村公约的管理与执行者,集立法、司法为一体的土味裁判官,在乡村里威望甚高。
新兴的移民村落郑家庄,约正自然就由深谙律法、不怒自威的唐阿婆来担任。
周遭的崇明土着们,在字据上摁完手印、交给郑家庄的特聘约正唐阿婆保管后,才能来接种痘苗。
如此又忙碌了四五天,跑来接种的多为一家的主劳力,郑海珠恰好利用这个机会,又摸排了一遍南沙几个大聚落的本地青壮,特别关照了其中与辽民有结亲意向的崇明人。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姻亲关系也是亲,郑海珠需要给自己的郑字号营兵队伍,充实些连襟、大小舅子等妻族的男性,同时也避免辽民中拉帮结派、架空自己和吴邦德等管理层。
崇明土着里,的确有不少想入营伍的。
崇明是个岛,岛民的性格较之苏锡常等地的百姓,本就彪悍许多,加之听说进了这个安远夫人的队伍后,只要按时训练,还有铜钱拿,这不比北边那个姚千户的军囤系统强太多。
土着们没有犹豫太久,一些最为壮实的渔民和盐工,就主动要投许一龙的水军和戚家军教官的步军。
这日,滩涂边,来看试炮的郑海珠,问吴邦德:“兵额用了多少了?”
“我们自己庄子里的,两百左右,崇明本地的,区区数日就已过百。后头再来几船辽民,到明年这时候,你手下的营兵加农兵就得过千了,筹钱吧大将军。”
郑海珠撇撇嘴:“弄钱倒不算太难,七七八八的进项加起来,这两年能凑合。”
吴邦德又道:“我还担心北边那个姚宗文的亲戚,告咱们刁状。”
郑海珠仍是没太表现出焦虑。
她比吴邦德多一副上帝视角,知晓再过三四个月,那位被后世史家诟病多多的万历皇帝,就该去见列祖列宗了。
当今太子、超长待机数十年的朱常洛,当皇帝不过一月,也会因服用红丸而驾崩。再坐上龙椅的,便是辽民阿山的同门、热爱木匠事业的天启帝朱由校。
总之,被视作郑贵妃同伙、卷入红丸案的浙党首领方从哲,很快将被朝中东林派弹劾下野,姚宗文必也失势,他那个在崇明岛混军户的堂兄弟,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值得担心的,倒是黄尊素他们,入朝后若被将要崛起的魏忠贤阉党迫害,自己有没有可能救下黄尊素等人。
几声呯乓枪响,将郑海珠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合机铳和重型火绳枪,分别向模拟的阵地上的楯车开火。
射击停止后,胡木匠带着阿山小跑到楯车前查看。不同厚度的木板与铁板,在不同距离被不同的火器射击,损坏程度也不同,有两块挡板,甚至只被打破了牛皮。
“夫人,三斤小炮试吗?”一个营兵过来问。
“试,”郑海珠道,“你们堆个小斜坡,把那些楯车排在坡上,炮手开始装填时,你们去推一下楯车,然后赶紧跑开。我们看看三斤铁弹对于移动中的楯车,能调整几次射角,每次炸毁波及的范围有多大。”
营兵得令,回去通传。
一片狼籍的实验场上,阿山示意胡木匠下场休息,自己和营兵们将受损不一的楯车推走。
吴邦德对郑海珠笑道:“阿山这后生,虽然爱哭鼻子,但心地不错,也勤快得很。胡木匠偷偷和我说,想招他做上门女婿。”
郑海珠温言道:“那不挺好?你替胡木匠问问阿山。”
“但阿山似乎正向阿娅献殷情,我昨日还见他在做木马摇椅,应是给小豆包的。”
郑海珠哦了一声。
吴邦德就算做月老的时候,也会先搜集情报,郑海珠思忖,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不信任吴邦德在招募辽民时的慎重。
她以现代女性对于男性自尊心的认知行事,并未不停追问吴邦德招募过程的细节,而是另行安排阿娅这样的手下,盯着阿山。
至少现在看来,这个阿山,的确没有反常的蛛丝马迹。总不能因为他比较聪明、善于思谋,就推论他是奸细吧?
“轰,轰……”
更大的炸响声传来,借助势能下行、犹如活人推动的楯车组,被铁弹轰得纷纷散架,牛皮、铁片、木板碎块飞起老高,又雨点般嗵嗵嗵地砸在地上。
郑海珠走了几步,对也在现场观看的戚家军教官道:“莫说七八斤的铁弹,就算这三斤铁弹,楯车也防不住。但楯车至少对于炮弹的弹射是有阻碍的,若真的野战接敌鞑子,那些甲兵一定会驱遣着包衣在前头推楯车,帮他们开道、阻挡炮弹和枪铳,所以对鞑子的楯车阵,还请戚总兵与麾下赞画们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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