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是右相。
石忠唐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攻伐顺遂,令天下人渐渐对梁氏兄妹多了怨恨。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石忠唐这个清君侧的名头也只是个名头。
实则,便是野心膨胀想谋反罢了。
可人就是如此,当遭遇危机时,首先想着的是谁带来的危机。
另一个世界里,天下人把国家覆灭的责任丢在了女人的头上,留下了‘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嘲讽。
皇帝自然不能指责,那么,梁氏兄妹就成了背锅的。
在关中丢失,长安沦陷后,这种舆论甚嚣尘上。有人甚至喊出了当拿下梁靖的口号。
梁靖知晓自己兄妹身处危机之中,故而他一边令人联络蜀地的那些兄弟,一边打探消息的,但收效寥寥。
——军方如今对他颇为冷漠,甚至是带着恨意。
他知晓,若是局势能逆转,那么他们兄妹还有出路。
若是局势不见起色,他们兄妹就有成为炮灰的可能。
兴许,阿妹会被废黜,我会被免官。
他想了许久,去问张焕等人,人压根不搭理他。问文官,那些文官就差割断席子来和他划清界限。
在这个时候,他这位右相就是过街老鼠。
看清了这个现实后,梁靖的心凉了大半截。
想来想去,他便来黄春辉这里试试。
他没抱什么希望,可没想到,黄春辉却给了他一枚定心丸。
梁靖两眼放光,“黄相确定?”
黄春辉低头吃东西,梁靖讪讪的道:“不是我不信子泰,只是……叛军势大。”
“当初他为太平县令时,连马贼都能欺负他。如今马贼何在?三大部何在?北辽何在?”黄春辉说完,为孙儿抹去嘴角的食物碎屑,说道:“慢些吃。”
“哦!”孙儿抬头,“阿翁,你要长命百岁。”
黄春辉笑的慈祥,“好。”
梁靖起身拍拍屁股,“有个事。”
黄春辉抬头。
“那日我听到他们商议,提及了黄相。有人说,若是局势不妙,便用黄相逼迫北疆军救援。”
梁靖有些难为情,觉得太过无耻,“黄相小心。”
“他恨不能老夫去死,却要带着老夫一起出逃。从出了长安城的那一刻开始,老夫便知晓,自己只是一个筹码罢了。”
黄露忍不住骂道:“到了这等时候,他还不忘制衡,老狗!”
“住口!”黄春辉喝住了他,说道:“如今军心不稳,人心浮动,少说这些话。”
等梁靖走后,黄露问道:“阿耶,北疆军可能击败叛军?”
他不觉得老父会和梁靖说实话。
黄春辉沉默许久,就在黄露觉得没有答桉时,他开口说道:“老夫本以为子泰会选择攻打关中,没想到他却说要南下平叛。这是一条艰难之路,但他还是走了。无论成败,他皆不负孝敬皇帝之子之名!”
阿耶也不看好北疆军吗?
黄露不禁茫然,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
魏忠一家子在逃亡车队的中段,比之黄家更好一些。
魏灵儿吃着干粮,愁眉苦脸的道:“阿耶,蜀地有趣吗?”
魏忠神色平静的看着人来人往,说道:“蜀地富饶。”
“可咱们家在蜀地没亲戚啊!”魏灵儿很是不满的道:“当初留在长安,兴许能守住。”
“说这些作甚。”魏忠澹澹的道。
“大将军!”
一个将领过来,笑眯眯的行礼,说道:“右武卫陈大将军与右骁卫杨大将军这两日形影不离啊!”
魏忠默然。
将领讪讪的走了。
魏灵儿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问道:“阿耶,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不满了。”
……
逃亡车队的后面便是断后的军队。
右武卫大将军陈潇和右骁卫大将军杨明和在高处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叛军斥候。
“蜀地那边来人了。”杨明和四十余岁,须发黝黑,看着风度翩翩,“说是蜀地听闻关中失陷,官吏们大为失望。不过,他们对陛下去蜀地很是欢喜。”
“一旦到了蜀地,长安的权贵们便成了落地的凤凰。”陈潇肤色黝黑,看着不怒自威,“而陛下必须要倚仗蜀地的官员与豪强。此消彼长,长安权贵们会落寞,而蜀地人会成为朝中一股新兴势力。”
“你对未来如何看?”杨明和问道。
“叛军势如破竹……老杨,说实话,府兵糜烂到这等境地,你觉着可能与如狼似虎的叛军相抗衡?”
杨明和摇头,“窦重想死守夹谷关,便是看出了这一点。可惜……时也命也!”
“当下的局势,唯有去蜀地。”
“蜀地养不了龙!”
“屁的龙!你信不信,进了蜀地后,从上到下最多五年,兴许用不着,三年就会彻底糜烂了。”
杨明和叹息,“随后就坐观天下变化。”
“陛下令卫王监国,可却不给人马,监个屁的国。这分明便是甩锅。”陈潇冷笑道:“陛下期待的结果是,北疆军和叛军两败俱伤,随后他率军出蜀地,轻松平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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