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一任家主……姑且叫做家主吧,叫做王芬。
按照辈分算,王芬是德妃王氏的侄儿。德妃在时,曾写信归家,让子侄们定然要读书,并赏赐了些钱财,让拿去请先生。
后来德妃此举被证实乃是王氏发家致富的金钥匙。
原先王氏就是个殷实之家,德妃上位后,地方自然要厚待王氏。有官员暗示,王氏想干啥,只要不出格,咱都当没看见。
可王氏做事束手束脚的,这里不敢,那里觉得亏心。好不容易想下手兼并土地,当家的老太爷却不忍心,说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下不去手。
于是王氏不温不火了数年。
在这数年中,王氏的年轻人们在读书。
数年后,这些读书‘有成’的年轻人渐渐接管了家中的权力。
他们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和当地官吏套交情。彼时德妃地位稳固,王氏主动套交情,地方官吏不胜欢喜,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
双方如干柴烈火般的混在了一起。
第二步,年轻人们开始放高利贷,开口便是乡里乡亲的,闭口便是我难道会坑你?
于是,那些百姓乐滋滋的和王氏借贷。
没多久,年轻人们把脸一翻:还钱!
乡亲们傻眼了,问不是还不到还钱的日子吗?
年轻人们拿出契约,指着说道:看看这一条,我家随时有权利索要本利。
卧槽!
年轻人,这不对吧!
哪不对?这是你亲自画押,亲自盖的手印。
我要去告官。
好说!
当地官吏把脸一板,呵斥道:“本官看了,这便是你等自愿的。刁民,不还钱便收了田地。”
可你让百姓一时间去哪找钱还。
于是,田地易主。
他们照着这个套路席卷了整个德村,田地,店铺,人口……
老太爷临去前,唏嘘道:“原来读书如此有用,老夫以往大错特错了。”
德妃后来去了,可王氏靠着‘积攒’下来的家业越来越红火。
他们和地方官吏的关系也越发亲密,靠着这些人脉,王氏的势力开始往雄州延伸。
若是一切顺遂,数十年后,雄州将会多一家地方豪强。
但可惜的是,李玄登基了。
首先一巴掌便拍在了非法蓄奴上。
王氏去寻关系,可地方官吏说了,此次关中杀的人头滚滚,便是为了此事。王氏的脑袋有多硬?够硬就硬扛。
硬个屁!
王芬回到家中,咬牙切齿了几日,把家中的奴仆尽皆出籍。
那些奴仆得了自由身,没路子的继续为王氏种地,大多人宁可去做工。
王芬每日都会去属于王氏的那一片广袤田间巡查。
春天来了,可地里就那么些人,让王芬心如刀绞。
他恹恹的回到家中。
门子一脸惊恐万状的等着他,“郎君,有人在等你。”
“谁啊!”
王芬的心情极差。
“锦衣卫!”
……
一个长得非常普通的女人坐在待客大厅的主位上,平静的看着王芬走进来。
“王芬?”
“是。”王芬飞速看了女人一眼,没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来,心中有些不安。
“我来,是查探一事。”花花看着王芬,“你是德妃的侄儿。”
姑母的事?王芬心中一颤,“是。”
德妃这位姑母对他们真是不错,每次来信必然会关切几句,或是提点几句要好好读书之类的话。
“当年德妃污蔑先帝调戏自己,你可知此事?”
花花盯着王芬的一举一动。
王芬缓缓抬头,“小人……知晓。可那并非污蔑。”
“嗯!”花花冷哼一声。
“是,是污蔑!”
现在御座上的那位乃是孝敬皇帝的儿子。
姑妈,你给我找了个大敌啊!
王芬苦笑,“小人久在地方,哪里知晓宫中事?”
“是吗?”花花问道。
“是。”
“你如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王氏的前程。一枯一荣,你自家权衡。”
“小人句句属实。”
“好!”
花花起身,“我们走。”
“慢走!”
王芬把花花等人送出去,大门关上后,他背靠着大门,长出一口气,眼中多了喜色。
……
“此事不好查!”
几个锦衣卫去走访了村里人,得到的结论是:王氏虽然很不地道,但手中的人命相比其他豪强来说要少了许多。
要想攫取利益,特别是从百姓的手中攫取利益,一文一武是少不了的。
所谓文,便是利用百姓不识字和没见识的弱点,设下各种圈套让他们跳。
而所谓武,便是一个字:打!
也有两个字的:毒打!
打出了人命,官府压根不管,这才是最有威慑力的手段。
——老子打死人了,屁事没有,谁不服?站出来走几步!
官府代表着律法,当律法成为摆设,不,当律法成为豪强的甲衣时,道德,便会不可抑制的滑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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