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可当着平沙城诸位官吏士绅的面说出这句话可谓辱人至极。
脸上还挂着笑的金家青年顿时僵住,回过神后瞪向云氏少年,恨不得生吃了他。
那个少年躲在几位哥哥身后,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双童真未散的清澈眼眸回瞪一眼,丝毫不害怕。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不少女子为防失态捂着嘴轻笑,觉得这出身清贵的云氏少年很可爱。
此话一出,别说几个金家青年脸上挂不住,就连老成持重的金煜都不知如何下台,难不成还真要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计较言语过失?
当头的云氏青年名不见经传,云家原本就是大隐隐于市的脱俗世族,赴宴的宾客不少连云氏子弟都没见过,只闻其名未见其身。
只有亭安王和鲜郡守知晓这长相俊逸做派老成的云氏青年是云氏家长的嫡长子云向熙。
金家青年正要出言反驳,较真的好好理论一下,却被云向熙打断。
云向熙『摸』了『摸』这个幼弟的脑袋,将他揽入怀中,这一兄弟之情的举止更是让这位名声不显的云氏嫡子温润出尘。
他歉笑道:“小弟童言无忌,并无恶意,还望几位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散去不少,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鲜郡守也上前圆场道:“名贯九州的两大书香门第能来屈尊赴宴,可是给足了老身薄面,诸位先入宴吧。”
云向熙微微颔首,言笑晏晏,挥袖往后一招手,身后一同门胞弟便手持一绘工精妙的双耳壶瓶递上前来。
“金氏清门珠玉在前,我父差我选来的这礼倒是有些不尽人意了。”
云向熙接过壶瓶,手指敲在瓶身上阵阵金鸣声悦耳空灵。鲜郡守毕恭毕敬双手接过,周围几个见多奇珍异物的富商惊呼碎语,这可是荆楚女仕梅瓶,存世仅数百,有价无市的稀罕物件,不想居然在云氏府邸里也藏着那么一件,更让不少人深深忌惮这两个世家的底蕴深厚。
金煜表情古板,问道:“先前这名小侄提到的四哥是什么人?”
云向熙轻轻摇头回道:“是我不成器的四弟云向鸢,自小便目无法纪,经常口出狂言,立冠后也脾『性』不改,后来惹得家中几个族老勃然大怒,出仕入朝做了一名将官,几年没给家里寄过书信,不过去年家书一封,现在在骠骑将军手下任职一名都尉。还望先生见谅。”
金煜万年冰山的表情松动,咧开嘴角嗯了一声,一旁的金家青年闻言心中颇是不屑。大汉文尊武卑,哪个世家子弟出仕不是穿着大红官袍往上爬,哪有往满是沙尘马粪味的军营里钻的?这不是缺心眼么?
亭安王摆手致礼,情愿走在金煜身后,金煜谦让两番,最终拧不过认死理般礼贤下士的亭安王,走在了最前面。
其余人见到这几位正主就席,知道今天正席即将开始,不再扯天说地,纷纷入席就座。
黑衣书生还是自娱自乐,端起平日来以他家世根本喝不起的美酒,神情恬淡。
平沙城里三教九流在各自领域里独占鳌头的俊彦大多都聚在了这,黑衣书生对席一老一少两人自进场来便一直正襟危坐在席位上,无人问津,只有几个富商在路过时点了点头示意,留着髯须的中年男子抱拳相向,惹得对席几个自认清流的士子白眼堪堪。
黑衣书生虽说身世低贱,可好歹是士子出身,位列左边末席仍不容他人小觑,可这对席的两人既然在席位上就已落了下乘,更是最低等的末位,也难免遭逢白眼无数。
空有家世无才无德的纨绔少爷在恶心人方面哪个不是信手拈来,一个轻微的鄙夷举动就能让人难受好久。
髯须中年男子倒是淡定的多,与旁边还未留胡须的青年一一讲解几个在席位上左右逢源的宾客是何许人也。
“那个络腮胡须的将军是平沙城金吾令,城中守备军马都属他管辖,各个城门巡防关卡也都由他一人做主,干我们这行的像这种军爷一定不能有半点怠慢,前些年为父和他还有些香火情,不过贵人多忘事,想必他也记不起来了。”
自娘胎出来头次穿着长袖锦袍的青年只觉得浑身别扭,可知晓这宴席规矩诸多,只能强忍着不去耸动肩膀。
黑衣书生看着这一老一少在窃窃私语,又瞧见他们即便穿着贵重锦袍还是没那份飘逸作派,端酒时手上『露』出的牛皮护拳,便知道这两人身份。
天水郡商队颇多,应势镖局也泛滥起来,这两人身姿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想必是城中数一数二镖局的镖头。
黑衣书生心中诧异,镖局是趟刀山下火海的下九流行当,居然也能进这郡守大人的寿宴,不过转念一想,没甚名气更无家世的自己都能入席,也就释然。
青年男子听着父亲絮絮叨叨不停,心中埋怨更多,可又不敢和父亲顶嘴,只好憋在自己心中骂娘。
进府时候那个管家低三下四的给几个连他都听过名声的名士阿谀奉承,转过头后看到他和他父亲却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作派,要不是父亲拉着,他早就骂出声了,不就是一条看门狗么!狗眼看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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