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手底下的十二名将首人人皆有一块朴奇无华的布带章纹,传言是这霸王在武威郡丛岭矿山中和十二名如今已经凶名四布的弟兄义结金兰时所誓。
除了战死的亥猪将军外,还有十一名叛军将首,而如今出现在京畿六营东北方向的三万多叛军,正是其中一人。
霸王崛起之快,是得益于武威郡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甲胄兵械,兵源则是矿山之中的劳奴死囚,这伙原本就没几个手上干净的亡命之徒杀人放火抢掠之事似乎都是打娘胎里学会的,短短一个月就让武威郡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这伙叛军身上甲胄和凉州郡兵无异,只是没有染『色』成代表大汉火德的朱赤,前行有近千骑卒一字排开,缓缓而行,后有上万步卒提刀随从,大军无声,肃杀气息浓烈,比起赤土荒原上的啸啸狂风还要使人压迫。
数千轻装骑卒前列,一个皮肤黝黑的短小汉子四肢粗壮,和他身材浑然不搭,在得知有数万官军『逼』近之前大营后,他把原本是武威郡郡将披带的铠甲拉开,『露』出里面白『色』罩衣,掏出一个黑『色』章纹,先是用这绘着青山高云牛角的章纹擦拭一把放在马架上的长棍,随后神情庄敬的系在了头上,用绑绳捆成一个死结。
他和十二将首中的亥猪将军是兄弟,并不是与其余将首和霸王结义的名誉兄弟,而是血浓于水的同父同母所生。他这位胞兄战死在汉典城后,更是将已经化解不开的仇恨又加深刻骨了一笔。
血海深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一方死后就了了。
所以在大军陆续退撤回防后独有他一人留了下来,就是要在这离汉典城不过四十里的荒原边缘为他胞兄在洒上一把皇天厚土。
用数万官军『性』命做这不是清明时分的纸钱,亦或用他自己的血和骨来。
这个光看面貌是个老实到不能在憨厚的庄稼汉子系完死结后哧哧一笑,望着南边道:“王上和那帮兄弟能为了大业抛下一切,我不行。当然这次违背王上命令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你还活着听到我说是为了给你报仇恐怕也不相信吧。”
他仰起头,勾着精铁长棍在马蹄旁扫起一片尘土继续自言自语道:“没粮食了,这三万人吃什么?难道真学他们整天抓阉吃人?王上和他们说什么成大事不拘小节,可你知道我脾『性』,就算以后王上有朝一日真披上了龙袍,有这不光彩的往日怎么也盖不掉的。山中豺狼才会吃人,人吃人,还算是人么?”
“这种日子过的难受,王上给大家伙画的那个大饼你是看不见,我是不想看了。不想继续这样苟活。”
将号丑牛的黝黑汉子两眼乍现精光,挥起长棍指向官军阵型的位置在风沙中嘶声竭力吼道:“兄弟们还有几日口粮?”
三万人同时抬起头,望向南面,每个人眼中都是希冀和狂热。
“我们没有粮食,可他们有!怎么办?”
“抢他娘!干他娘!”
风沙倏忽停歇,声浪抖擞如数层覆水冲岸,俗名早就被将号代替的汉子一提缰绳,跃马而出。
这次不像之前那仗,有八千虎骑营为他掠阵,可他依然要用这三万步骑打掉京畿六营两万的精锐!
北塞草原。
比雪花飘洒还快的是冬风与霜降,青青绿草已经不复夏日时的嫩绿,尽显枯黄。
草原之主坐在一处高坡上,表情自在,虽说前不久才吃了一场败仗,可他脸上没有任何颓『色』,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场算不上有多大损失的战事结局。
被草原风沙磨砺数十年的古铜面孔宛如一具石雕,外穿的一身皮袄上沾染霜『露』,他就这样举着一只臂膀坐在高坡上,引人注目的是他臂膀上拴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鹰隼。
熬鹰是几乎每个草原部落里贵族都做过的事情,这种人和草原上食物链顶端生物的较量枯燥乏味,但却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草原上没有公平和大汉到处宣讲的理智仁法,细细想来似乎唯一算得上公平的只有这件无趣之事,比起驯服草原烈马还要困难千百倍的熬鹰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耐力煎熬。
故而草原上任何一名熬鹰大师都能受到草原部落民的尊重和信服,不光是折服于他们熬鹰的手段,更是敬佩他们如磐石不动的心『性』和毅力。
烈马再桀骜难驯,套上马索用鞭子狠狠抽打也会屈服的低下头颅,只要跨上它的后背让它使尽浑身解数却拿你毫无办法,在孤高的野马也会认命。
可草原上生来便翱翔天际无拘无束的苍鹰却不会就这样认命。
草原之主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六天五夜了,这种强度下的熬鹰就连一直换着守候在旁的几个部落首领都纷纷捏了把汗。这种无声的较量比起一场酣畅淋漓的厮杀可要费神费力的多。
草原上的智者托尔西单于走到高坡下,一双历经人世风霜的浑浊眸子比起其余部落首领复杂的目光纯净不少,更多的是一个长辈看待晚辈由衷的欣赏和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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