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
只是凉州这一进入寒冬腊月后天寒地冻的让人直打哆嗦,就没了中原士子围着火炉观雪景『吟』诗唱赋的雅兴。
朔云郡北境,天水、朔云、陇右三郡交叉处,大雪遍野,放眼一望,天地之间茫茫一线似不动『潮』水,一支军伍默默在行进在已经被大雪盖住的废弃官道上,铁甲沾雪,雾气掩旗。
远处十里便是凉州有名的景山‘怪石岭’。丛山叠嶂,怪石成林,是朔云郡富贵人家踏春周游的不二之地,最高的山丘之上更有蟠龙吐舌的怪诞巨石,堪称是鬼斧神工,只是这冬日大雪掩埋一切后于荒山野岭并无区别,侯霖既没心思也没余力到此一访了。
怪石岭下方便是一条坎坷的孤僻小道,沿路可直达天水郡南边的三不管地带,既无关隘又无村落,就连黑羌数次犯境都绕过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怪石岭之下,一辆马车停留原地,前后足有二十多骑官军骑卒,不打旗号,可明眼人看见他们身上的甲胄就能认出是凉州郡兵。
打头的一名将军手里提着一把军中少见的长槊,看见风平浪静的怪石岭上突兀乍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心里便觉得不妙,不等他下令加快行程,前一刻还是白雪茫茫盖山石的山岭之上几十个人影就凭空出现,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从岭上冲了下来。
立着官家旗号的马车帘角被拉开一幕,里面一名蓄须男子忧心忡忡的探出头来对着手持大槊的将军问道:“袁都尉?”
马车内立着一小巧的木炭火炉用以取暖,有几十名郡兵骑卒护卫的这蓄须男子身份极好辨认,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上一身雪雁官补的大红袍子,被称为袁都尉的将军折马到马车旁,好言安抚道:“长史大人不用担心,只是一些不长眼的草寇罢了,待末将驱逐干净我们在上路。”
雪雁官补的男子笑了笑,忧心表情并未收敛,开口道:“我是想问可看见樊郡丞等人没?”
手持大槊的将军未答,因为从山岭上大步踏雪而下的贼寇转眼便至。
叛军的二十万主力在扔下几万尸体之后无功而返,从天水郡的边线上撤回,虽说得到了十万平叛大军的粮草辎重,可霸王从来不是得过且过的高枕无忧之人,将主力召集从东线已经无可战之兵的汉典城东进,全郡上下不过两万郡卒的陇右郡不堪一击,数座城池被攻陷之后连郡府苍城都被围困数日。城中不光有陇右郡郡府的官老爷,凉州大半套班底的根基都在苍城内,情急之下只好趁着雪夜先让州府官员撤离突散,而这一支零散几十骑的队伍就是其中一支。
按大汉官制,一州之中两长史,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武职的监军长史便是才打了胜仗的梅忍怀心腹秦朗,而虽握督查巡令实权但在州府之中仍是人微言轻的文长史便是马车中的这一位。
凉州长史曹昭华。
持着大槊的汉子虽然没穿那身只有长安御林军才敢穿戴的明光铠,可那根寒光凛凛的马头大槊一样能证实的了他身份。
一夜奔途,马车里的曹昭华尚且被颠簸的不得眠,马背上的这几十骑就更不用说了,此刻见到有贼寇拦路剪径,强打起精神准备迎敌。
一直被诟病战力的凉州郡兵近日才扬眉吐气了一把,虽说对凉州江河日下大局无济于事,可总算是洗脱了往昔吃粮兵的名号。凉州郡兵战力低下那也是跟叛军从二十万人中脱颖而出的虎骑营相比,碰到这种几十号人就敢占山为王的草寇还不是信手拈来?
袁蒙便是这样想的,只是当这几十人冲下来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在细细一看之后更是头皮发麻。
这几十个无马的草寇身上穿着的竟是大汉平叛大军的盔甲!而手中挥舞的兵器里既有步卒方阵的长戈,也有轻骑驰骋所用的长枪!这哪是什么草寇,分明是一支落难的官军!
袁蒙大喊一声且慢,护卫马车两旁的骑卒纷纷将举起的弩箭放下,可听到喊叫的几十名落难官军依旧脚步不停的冲刺。
袁蒙『舔』了『舔』嘴唇,寒声道:“备战御敌!”
弓弩在起。
冲下岭的几十名官军眼睛通红,在埋落甚深的山坡里行走极为不变,看到这伙本是同根生的骑卒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是加快了脚步。
第一轮弓弩瞬发,虽然隔着数十步,还是有几人中箭倒下,袁蒙驱马向前,一个手里拿着官军制式长剑的两翎汉子脸『色』惨白,干哑的怒吼之下弯下身子想要砍翻袁蒙的战马,只是比起他手中的大槊慢上太多,槊头砸在他翎盔之上,猛然低头的两翎汉子头颅垂下的更快,伏陷在雪地之中,长剑脱手而出。
袁蒙勒转马头,对着马车两旁收起弓弩准备近身迎敌的骑卒喊道:“护卫马车!”
……
送走了马瑾之后,侯霖心里稍稍有些失落,风霜加身,要不是身子在马上还能靠着颠簸活动活动,恐怕早就冻僵住了。心里不由骂道这凉州的鬼天气就没个舒服时候,带着四千多兄弟辗转流离时是吃风沙,现在是吃风雪,改天是不是就要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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