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孔璐华的事,能放下一日就放下一日吧。
可对于孔璐华而言,这样的生活却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
和阮元成亲之后,不知不觉也过了半个月,每日孔璐华看着丈夫,倒是老实,都和自己睡在一起,从没找过刘文如,说阮元对自己负责,也确是没说错。甚至她自己回想起成婚当夜,自己拒绝与阮元行夫妻之事时,都暗自有些后悔,时常想着只要阮元对自己多说几句安慰自己的话,并且提出亲近之言,自己也就允了,毕竟阮元为人实在,也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可半个月来,阮元却似乎完全没把亲近之事放在心上,每日入夜,都在灯下自己看着一本不知叫什么的新刻书籍,她偶尔好奇,过去看了一番,才知道这部书叫《山左金石志》,还是阮元自己编写。阮元见她多来相问,还偶尔会问自己几句,所问都是山东名胜典故,孔璐华自然知晓。可阮元除了称赞她几句“学识不下男子”之外,竟从未说过半句亲近之语。每日天气渐暖,阮元也常问自己是否要换新衣服,是否半夜会着凉,可只要自己说了不用担心,阮元便也放心睡去,竟似乎有意在逃避夫妻之事一般。孔璐华毕竟年少,在家里也从未受过委屈,时间久了,未免对阮元这种行为有些着恼:
“不就是编了本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闷葫芦,还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可是思来想去,这样是夫妻,又不是夫妻的日子,总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孔璐华也暗下决心,既然阮元不动,那索性自己先发制人, 总之,要给这个“自命清高”的丈夫一点颜色看看,要让他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这日刚过五更,阮元便早早起身,说是之前几个府的生员有些需要补录,事关童生们前途,不得不慎重。看着阮元对学生都如此上心,孔璐华心中也不禁有些恼怒,但转念一想,这正是个好机会。于是,她特意让下人炖了鸡汤,待巳初时分,内宅用毕早点,她便和莲儿一道,带着鸡汤到了观成堂后,准备看着堂前情况,伺机而动。
观成堂后,有一片屏风将前后堂一分为二,孔璐华便屏心静气,只在后堂悄悄听着前面话语。听着前面应是有一人正在作答,话语稳重,倒是比阮元还要沉着不少。
只听阮元问道:“下面童生钱林,你应院试时,自选的一道题目是国朝兵制,这一条应者寥寥,应答者大多也不成体系。但你与众不同,你对国朝兵制,应答几无遗漏,这在考生中实属难得。是以你这两篇八股,原是平平之作,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这场补试你要是通过,我一样予你生员。不过我这一题,也绝非你能轻易答上来的,你可清楚了?”
那名为钱林的考生点头称是,阮元又问道:“这但凡兵制,本是以备战事所需,若兵制不能与战事相结合,则空言制度,其实无用。太上皇临朝六十年,以十全武功称,这些战事,你可清楚?若清楚,自可从中选一场战事,详加说明,如何?”
钱林答道:“学生谢过学政,这十全武功,自学生看来,其中最艰难者,应是第二次大金川之役,此役敌人因山据守,大金川一带,多是崎岖之路,我师火炮搬运施放,多有不便。又兼前任统帅温福温中堂轻率无备,竟为敌人所袭身亡。是以乾隆三十九年,太上皇遣阿中堂前往督师,阿中堂因地制宜,知敌人据险,不可冒进,只可稳步向前。又定合围之策,即先取敌人羽翼小寨,再将勒乌围、噶拉依两处大寨围困其间,敌人先失羽翼,又被阿中堂数层包围,自然也就无力再战,最终降于天朝。”
“乾隆四十年,阿中堂先破金川东北,又攻克康萨尔山梁,二月,攻克斯莫斯达寨,五月,我师进攻巴占,索诺木之众前后声援,一时不克。是以阿中堂遣别部军分兵舍图枉卡,使索诺木前后不能相顾,七月攻破果克多山与章噶,勒乌围弹尽援绝,遂降于我师。入冬,阿中堂又连克噶占玛尔古当噶诸寨,合围噶拉依,乾隆四十一年,索诺木眼看大势已去,遂降于阿中堂。此役,阿中堂步步为营,合围要塞,诱其援军而击之,此等战法,皆因地因时而动,事半而功倍,是以大金川一役,我师终得全功。”
钱林这一番应对,几无滞涩,其间涉及大金川生僻地名甚多,这些地名又大多拗口难读,孔璐华在后堂听着,纵是她多读书史,却也不知所云。就连阮元和焦循在前堂,听着钱林这番论述,也不得不频频低下头来,看着案上放置的大金川地理图,才能知道钱林所谓各寨山梁,均在何处。阮元听着他对答如流,连连点头,可语气变化,却不明显,道:“你先下去,待学署商议完了,自然会告知你取录与否。”
钱林应声而下,过得片刻,又一位童生走上堂中,阮元又问道:“下面童生,可是周治平?你两篇八股,做得平平,若是我因循惯例,今日本不必召你前来补试,直接将你黜落,亦不为过。但你所选测算一题,所言精当,论及天元术,亦多有今人所不知者,是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里这十道测算之题,若你能一一解答而出,所言不虚,我自可予你生员,你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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