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璐华看着这袁大郎的神色,心中虽也有些反感,却依然端坐不乱,笑道:“袁先生客气了,其实先生与我,也算颇有缘分,家中生母,也是姓袁,却不意家母在浙江,还有您这样一位同宗之亲呢。这样想来,本应是我们做小辈的,先到您家中拜访,一叙同宗之谊才是,却怎能劳烦您如此破费,来送这些礼物与我们呢?”
袁大郎听着孔璐华不仅不冷言相拒,甚至有攀亲之意,心中更是大喜,忙笑道:“夫人,不想在下这般乡村野人,竟然能和夫人叙亲,可真是折煞在下了。夫人声名,我等自也是知晓的,前年圣人府上送亲花船,还曾在在下家边歇息过一日呢。当时在下看这圣人府上仪仗,便知这出嫁的新娘子,定是神仙一般人物。可今日在下见了夫人,方才知道,这神仙和夫人相比,也都是远远不如呢。”
孔璐华也笑道:“袁先生如此谬赞,可是当不起呢。只是袁先生今日却是来得不巧,家中夫子眼下在外督学,家里估计着,至少也还需二十日光景,才能回来呢。先生这样送礼过来,我们不知夫子意思,接也接不得,还给先生呢,又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了。这些年来,像先生这般热情的客人,也是第一次见,现下让我和爹爹做主,可也真是不知该怎样才好啊?”
袁大郎听孔璐华尚在犹豫,忙陪笑道:“夫人客气了,这些薄礼,本就是在下这般读书人家应该送的,却也是不要什么回报的。阮学使尽心选取学生,秉公办事,自是我等敬仰的典范,为了略表在下虔敬之心,这些礼物,也当全部送与学使一家不是?”
孔璐华听着袁大郎言语,也站了起来,走到厅前,缓缓在几箱礼物面前转了一圈,笑道:“袁先生这些礼物,我们家却是受不起呢。这几个箱子,外面封得都如此精致,想来里面物什,是要更贵重了。我家从来都是礼尚往来,您送了这些礼物过来,若是他日不能还礼,反显得我们盛气凌人,做了官了,就瞧不起寻常读书之人了,可您这礼物,连封装都如此贵重,只怕我们还礼之时,也还不起啊?”
袁大郎听着孔璐华言语,竟似要收下这些礼物一般,更是开心,也继续笑道:“只要夫人愿意收下这些薄礼,在下这一趟,走得也算值了。这寻常人信佛,都愿意到庙里布施一番,以显敬意,却哪里还要什么回报呢?可您说,这阮学使是不世出的好官,夫人更是圣人之后,在我等寻常百姓眼里,学使、夫人和太老爷,您们才是活菩萨啊。实不相瞒,我家中两个儿子,也都是童生,为了考上生员,已耗了许多年光景了,这别人都是拜佛,可在下想着,这读书中举之事,不还得拜拜读书人的祖师爷,至圣先师他老人家吗?夫人您既是先师之后,那在下送了这些薄礼,也就算拜过先师了,只希望日后这两个不肖子,能早些考上生员,也不枉我延聘名师,教诲他们一场啊。”
孔璐华听着,也不禁掩口而笑,道:“袁先生这般尊崇先人,却也让我等更难为情了,若是不能还礼一二,这心里终是过意不去了。可是袁先生,我在家中虽不参与外事,却也听得这生员选取,每次均有定额。先生担心家中子弟不能考中,便来送上这许多礼,那若是其他读书人家,也为了先祖能庇佑家中子弟,便来我家送礼,我们又如何应承得来啊?若是前来的人家,最后超出了定额,这家中先人便是在天有灵,想来也会为难的,可要取哪户人家入学好呢?”
袁大郎听着,似乎孔璐华的言语,已经离他心意越来越近,更加高兴,笑道:“夫人多虑了,这……这便和求神拜佛一般,当然是心中最为虔诚之人,最容易被取录了。在下这心中,从来可都是只有至圣先师一人,绝无什么老君佛祖的。唉,在下只恨以前无知,竟不知圣贤之家,原来与在下离得如此之近,若是在下先前便即知晓,那自然是要对夫人和学使年年敬拜,岁岁奉迎了。在下所居,毕竟只是个镇子,这天下大事听闻起来,总是比城里人晚些。”
孔璐华听着,也轻轻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些礼物,我们就暂时收着吧。袁先生,您从外面镇子来这里一趟,也是辛苦,我等若是全无还礼,那风传出去,可不成了刻薄寡恩之人了?莲儿,去让厨房里备些茶点,袁先生远来是客,可要尽心相待才是。”
莲儿应声而出,很快取了茶点回来。看着孔璐华品茶之时优雅的举止,谢雪在一侧也不仅悄声感叹道:“文如姐姐,夫人真的好厉害呢。若是换了我啊,这般陌生的男子,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呢。”
“是啊……”刘文如在一旁,也不禁目不转睛的看着前厅。
或许,这才是阮家夫人应有的风度吧……
不过小半个时辰,前厅品茶已毕,袁大郎谢过阮承信与孔璐华之后,便留下礼物,与几个下人一道离去了。看着几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箱子,阮承信也颇为忧心,道:“璐华,咱家从来都是礼尚往来的,此人前来送礼,我看绝无善意,你这般收下礼物,只怕日后要给伯元带来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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