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宗彦……”孔璐华却突然回想起来,三年前阮元为了缓和二人气氛,特意带自己来到了杭州一家名为“许记”的酒楼,当时经营酒楼之人也曾自报姓名,她至今尚有印象,便是许宗彦三字。
“前面举人,可是在杭州曾开过一间‘许记’酒肆,与彼时浙江阮学使也曾有过往来的许宗彦么?”孔璐华不禁问道。
“在下正是,难道……夫人便是阮学使,不,阮侍郎府中的孔夫人吗?不意今日在此再行见到夫人,学生正是三生有幸。”许宗彦听着孔璐华声音,也渐渐分辨了出来帘后竟是何人,忙在此作揖拜过。
“既然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蒋二,快给许先生取个座位来坐下,这些年不见了,你家中生意,做得还不错吧?”孔璐华喜道,蒋二听闻这人与阮家早已相识,自然也倍加客气,忙取了边上软椅过来,扶着许宗彦坐下。他这番殷勤,许宗彦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我看这位大哥,方才办事,倒是聪明,府上有这般勤快之人,想来阮侍郎也要轻松多了。可是有一件事在下却不清楚,方才听这位大哥说,夫人派他过去带我过来,是怕我吃亏,可是我与他这番辩论,明明是我占上风,怎的夫人却要特意相护于我呢?”许宗彦问道。
“你就不怕他打你呀?”谢雪在一旁听得许宗彦如此固执,心中也不禁觉得好笑,不由得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自己在三女中地位最低,又怎能抢在孔刘二女之前说话?随即掩住了口,脸上也不禁现出阵阵晕红。
许宗彦倒是不在意这些,笑道:“这位是阮侍郎的如夫人吧?您这般提醒,在下倒是想起来了。只是在下觉得,这一点考试上的小事,倒是也不必拳脚相向啊?今年这考题确实有些难度,想来会试的考生里,也有许多是只把《四书五经》的经义看过,便来应试的。但考题之中,学术史事俱备,也难怪他们不懂了。反是我这种家中藏书多,也爱看书的人,喜欢这样的题目。”
“你说你觉得考题很难?”孔璐华忽然问道。
“回夫人,其实这些题目,若是知晓考官所问,也不难解。但今年的策论,许多问题涉及广泛,若是不能遍读经史,或许都不知道考官在问什么。当然了,会试本身就是取材所用,若是题目简单了,人人都能做得,也选不出人才了啊?”许宗彦笑道。
“那你还能记得多少?眼下会试都已经考过了,你把题目告诉我们,也不算违禁吧?蒋二、莲儿,我们不是买了些纸笔吗?拿一些出来,若是许先生还记得,便帮他一同誊写,如何?”孔璐华忽然问道。
许宗彦一时听着,也不知孔璐华用意如何,只好笑道:“夫人,这会试虽是刚刚考完,但在下也并非强记之人,若说能记住的,可能只有一半了。夫人这般问在下题目,只怕未必看到全份啊?”
“无妨,你现下所记,必是考卷中最难的题目,能记住一半,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只管把所记之事,一一写下就好。”孔璐华的语气在外面听来,竟似全然有所准备一般。许宗彦也便不再推辞,看着蒋二和莲儿拿来了纸笔,斟酌一番,开始写了起来。阮门三女自在一边品茶谈笑,安享下午的安谧时光。
过得小半个时辰,许宗彦才将策论所言誊写完毕,蒋二看着许宗彦所书,也不禁惊叹道:“许先生,您这说是只记得一半,我看着您这四页纸都写满了,一页有二百字,先生现下还能记住八百字,可真了不起啊。按小人的想法,先生这番考试,能取个探花出来。”
“你这番话我可受不起啊,论学问,我在浙江读书,是清楚的,江浙多的是经史兼通,还能做得好八股的文人,我和他们相比,那是远远不如了。而且你方才所见那人,他说的也对,这科举从来第一看的是四书文,八股做不好,策论写得再好,有些考官都不屑一顾。我若不是八股一直做得平平,也不至于中举了十二年,还没考上进士了。”许宗彦笑道。
一时蒋二取了许宗彦所写策论题目,交给了孔璐华等人观看。孔璐华所料不错,果然许宗彦所书大多是考题中晦涩难解之条,三女看了好一会儿,也未能尽数弄清问题所言之事。
“文如姐姐,许先生好厉害哦,你看他写字那么快,这字居然这样好看呢。”
“许先生都中举了,字写得当然好看了。只是这些问题却也好难,夫子和夫人不是讲过《汉书》吗?我还记得那里有儿宽,有刺史六条呢,可是四善二十七最是什么,我从来没听夫子说过。”
“那文如姐姐也好厉害,夫子讲史事我从来都听不明白,看来啊,我也只能去学诗了。”
“雪妹妹,你若是史事学不明白,写诗也会有局促的。下次夫子给你讲史事,你可要好好听着,千万不要偷懒了。”
“可是夫人,这些你都能看懂吗?文如姐姐平时倒是喜欢听夫子讲史,可她也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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