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哈,我想松大人他……他应该不至于如此啊?即便他心中对我等有不满之心,可还有皇上在啊?若是这件事,我等和他一同到皇上面前对峙,难道他明明在进军时拖延时日,延误战机,皇上还能相信他的辩解吗?”那彦成听着恒瑞这番言语,心中也自然生出了许多疑点。
“东甫,你错了。”恒瑞依然从容道:“若是我们和松筠僵持不下,皇上的意见,必然是偏袒松筠,至少会给他台阶,而我们,就算是被松筠坑害了,皇上也不会有半分安抚之心的。因为皇上也知道,咱们这些八旗世家,对他而言,其实是最大的眼中钉。而松筠,恰恰是皇上最想用的一柄利刃啊。”
“东甫,你再想想,高宗皇帝在位六十年,可谓大权在握,天下无人不拜服于他老人家之下。可皇上呢,皇上在位四年了,前三年都是高宗皇帝总揽朝纲,皇上并无作为。这一年总算铲除了和珅,可这就能树立皇上的威信吗?远远不够。旁人只会认为,皇上是从来就与和珅不睦,才会定计除了他。又或者会认为,皇上不过是想着为自己张张声势,才除了和珅杀鸡儆猴。所以皇上所要做的,不仅是除去和珅,他也会用人,用一批只忠心于他一人的大臣。可这个人选,会是谁呢?庆桂和董诰吗?我想都不是,他二人都是高宗皇帝提携,做军机大臣也都二十年了,他们不会认为皇上的才能,比高宗皇帝更加值得信任的。那这个人是你吗?阿哈从现在的情况看,多半也不是,因为你是章佳一门出身,你的家世,就决定了你可以不用仰人鼻息而立于朝堂。那皇上还会真正重用你吗?松筠就不一样了,他没有世家背景,高宗皇帝之时,大半时间在外办事,朝中根基也浅。但他对外,又从来是一副勤勉踏实的样子,就连你也瞒过了,那这种人,难道不是皇上提拔新人的最佳备选吗?这一点我想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故意拖延不进,就为了等你的笑话,若是你被贼人袭击之事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定会添油加醋,把兵败之事都推到你的头上,到那个时候,你想再做这个钦差大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番话说来平静,那彦成的心中却是心潮涌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这次遭人袭击,虽说损失不多,但终究是弃营而去,算是败了,是以一路之上,他最忌讳的,也是属下谈论“兵败”二字。这时听恒瑞一说,更是坐立难安,只好问道:“那阿哈,依您的意思,现在我该怎么做为好?”
“先发制人,趁松筠得到你的消息之前,以你钦差的名义向皇上上书,治他拖延不进之罪。”恒瑞道。
“可阿哈,松大人毕竟也是一方督臣,又无大过,我这样弹劾于他,只怕皇上也不会相信吧?而且,阿哈方才所言,也只是您一厢情愿的想法,松大人心中究竟是何打算,我们又上哪里知道去呢?”那彦成听着恒瑞言语,已经渐渐相信了松筠可能有意对自己不利。但即便如此,考虑到弹劾毕竟是大事,一时间也不敢做这个决定。
“东甫啊,这件事无论怎么说,对咱们都没有损失啊?”恒瑞规劝道:“你想想,这一路上并无甘肃援军,这是事实吧?单凭这一条,他松筠就难辞其咎!更何况,若是咱们这样做了,即便皇上不相信咱们,难道还能反过来撤你的职不成?可若是咱们什么都不做,那可就是束手就擒的局面了,到时候咱们官爵性命,就都要由他松筠说了算了。东甫,那样被动的样子,你也觉得不好受吧?”
“可是我……”那彦成想着自己被人袭击,总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有责任。而且他毕竟从来信任松筠,要亲手写一道弹劾松筠的奏折送上朝廷,心中也是怎么都过意不去。
“将军,成都有信到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近一人,恒瑞听到声音,也示意他入内。这时那彦成方才看到,原来是一名恒瑞的亲兵到了,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这人自也知道那彦成在侧,忙对那彦成行礼道:“钦差大人、将军大人,方才成都那边,有快马送信过来,听送信的人说,是成都将军阿迪斯大人的书信,就是送给二位大人同启的。”说着递上了书信,那彦成听闻这封信居然是阿迪斯同时送给自己和恒瑞的,也自觉得不解,忙接过士兵手中那封书信,和恒瑞一起看了起来。
只看得数行,那彦成便惊道:“阿哈,这……大爷在成都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说毕竟损失不大,只要不上报就没事。还有,大爷也在打探甘肃各部情况,说确实半个月来,甘肃没有对我们派遣任何援军!大爷还说当今之计,应当弹劾松筠迁延之罪,若是我愿意上报皇上,大爷就和我联名上奏……阿哈,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阿将军和我等所想,是一样的啊。”恒瑞一边感叹,一边又若有所思般的说道:“而且,东甫你也该看到了,你出战之事,你阿哈远在成都,都能极早听闻,那松筠那边,只要他愿意查探此事,你还瞒得下来吗?到时候,就算你再去弹劾松筠,皇上能相信你一个败军之将吗?所以还是听你大爷和阿哈的,此刻你不弹劾松筠,失去的就是最后的机会啊。东甫,你大爷和你阿哈,现下可是你最为亲近之人了,咱们又是联名上疏,难道大爷和阿哈,还能坑害于你不成?”听着“败军之将”这个词,那彦成心中又是一动,回头想想,这件事自己确实已经多番查访,松筠有意迁延不进,当是事实,既然松筠对自己袖手旁观,自己弹劾于他,又有何不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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