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宝林寺东侧小门停了车,便由那程家仆人引路,相继从小门进了后院。行不数步,便眼见对面一个绸袍老者满面春风,向着阮元迎了过来,正是程赤城。程赤城眼看阮元上前,便主动作揖拜道:“草民程赤城,见过阮中丞了。哈哈,中丞当日还是阮学使的时候,便是如此布衣相访,事后想想,中丞才学过人,老夫竟一时未能认出,也真是惭愧了。不过老夫倒是记得,中丞当日与老夫一别,没多久就多了个妾吧?今日吉利桥之事,老夫却也有耳闻,看起来,老夫每次与中丞一见,都能给中丞家里添些喜事啊?哈哈!”
“是啊,每次和你一见,我这进士就变成秀才了啊?”阮元心中也暗自苦笑。
“不过话说回来,中丞今日这般义举,老夫心中也是不胜钦佩。”没想到程赤城随后便称赞起阮元来,道:“中丞救助的那唐家,原本主人也是个谦冲好学的读书人,只可惜英年早逝,才留下这一对母女孤苦无依啊。老夫本也想施以援手,可毕竟她们一家孤儿寡母,有些不便,今日中丞如此高义,也让老夫惭愧啊。这样,听闻中丞眼下,还欠着那怡红院五十两银子,这银子中丞就不用在意了。都算在老夫名下,一个时辰之后,老夫就帮中丞把钱补上,也算是老夫和唐家同居一城数年,为他们做点善事吧。”
“既然如此,倒是我要多谢程老先生啊?”阮元笑道,不过阮元从来识得大体,很快切入主题,问道:“不过老先生,我至今仍不清楚,这江苏的三位督抚,究竟是为了何事,竟一同联名来信,要我前来苏州?这件事和老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中丞切莫着急,老夫虽然老了,去不动日本了,但和日本的生意却一直不少。老夫今日眼见四位督抚大员齐聚这宝林寺内,又怎能不盛情相待呢?正好,老夫这里有从日本带回来的茶叶茶具,也好请四位大人先行品茗,咱们先品过茶,再说正事,如何?”程赤城笑道,说着,也一边带了阮元,一边走入寺内,几人走过两个门洞,只见眼前竟是个池塘,池塘之畔一处长廊临水而立,其间绿树成荫,确是个清雅幽静之所。
几人从那长廊一路走过,只见长廊尽头,早有一人布衣而立,这人见了阮元,也自是欣喜,笑道:“这、这不是伯元吗?哈哈,伯元,你任浙江巡抚三年,可是大有作为啊?就连我也总听人说,若是天下巡抚都如你一般,这再兴盛世,是指日可待啊!话说回来,就连我这个做老师的,有时候看着治下积弊难除,都自叹无能,真是后生可畏,弟子不必不如师啊。”眼看这人和善样貌,正是阮元会试时的坐师,此时的漕运总督铁保。
阮元见了铁保,自也大喜,上前作揖道:“老师这般称赞学生,可是让学生承受不起了。老师家中,最近可还安好?却不知老师与二位督抚这次约学生前来,竟是为了何事?”
“这件事啊,也确是一件要事。”铁保点头道:“不过伯元也无需着急,这件事我们见了费总制和岳中丞,一同再议不迟,或者说,这件事若是我们江浙四督抚有一个不同意,都办不成呢。正好,听说程老先生带了上好的茶叶回来,咱们先品过茶,再慢慢商议此事,却也急不得的。”
阮元虽仍疑惑,但听铁保这样说,也只好点了点头,随铁保转过长廊,来到正门之前,铁保也对他说起程赤城之事,原来他和费淳、岳起二人,都已经担任了三年地方督抚,彼此之间也自熟悉,之前为了这件事,已经联络了近一年时间。然而这件事如果阮元不同意,仅凭三人合力似乎还无法办成。这时正好程赤城年老体衰,不愿再亲赴日本经商,也不想在乍浦继续居住,来到苏州置办了房宅,和岳起有了来往,其中他不经意间提及阮元,三人方了解到其中故事。遂一并在那封书信上用了私印,让程赤城遣人将信交给阮元,才有了这日四督抚之会。
转眼间几人已到了正厅,杨吉便即退下在厢房等候。只见厅上果然还有两人,一人须发尽白,另一人亦有憔悴之象。阮元与二人同朝为官时间不长,但从年龄上也可以推断得出,那年纪偏老之人是两江总督费淳,样貌颇有憔悴之色的是江苏巡抚岳起。便也上前拜道:“在下阮元,见过费总制、岳中丞。”二人也随即站起还礼。
程赤城看到岳起,也上前对他笑道:“岳中丞,今日你苏州府治下,可出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啊?那唐家姑娘若不是因阮中丞出手相救,只怕眼下早已被卖入青楼,生不如死了。中丞从来都是这苏州的青天,若是真出了这种事,只怕全苏州的读书人,都要为之叹息了啊?”说着,也把阮元义救唐庆云之事简单对他说了一遍。这岳起本是个清廉勤勉的能臣,在江苏巡抚任上多有兴利除弊、安抚人心之事,百姓感念他清廉明察,送了个“岳青天”的名字给他,故而程赤城才有此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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