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八年之春,蔡牵为提振士气,亲率十余艘大船扮作商船北上普陀山进香,因阮元以逸待劳之策,蔡牵北上之际并未受到阻挡,而是成功在普陀山完成了上香仪式。但与此同时,阮元的坐轿也已经从杭州出发,准备经绍兴东进宁波,再次亲自指挥即将到来的合围之战。
乘轿过了一日,已进入绍兴府界,这日眼看已过正午,一行人也加快了脚步,想着入夜之时抵达绍兴。这时尚是正月之末,浙江亦是冬天,此处虽是官道,行人却也不多。可就在一行人对身边全无觉察之际,只听得一边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窣窣”之声,紧接着,一个人影跃入官道,向着阮元一行而来。
这人走得近些,阮元一行方才看出,原来这人竟是个女子,面色憔悴,挽髻的头发已然蓬乱,身上只着粗布衣衫,双足伶仃,似已站立不稳,可女子看着官轿,竟似毫不畏惧一般,仍朝着轿前走来。阮元轿前随行吏员也已发现情况不对,纷纷上前喝止。
“前面那女子,不要再往前走了!这是巡抚大人官轿,你快快让路,否则我们要依法办事了!”
“大人,救……救命啊!”谁知听到这句话之后,那女子却突然高声大喊了一句。随即,似乎已经坚持不住,便倒在了地上。
“前面怎么回事?”阮元听着轿外似乎有异动,便也从轿中走了出来。
这时陈寿祺应阮元之邀,一同前往督办剿灭蔡牵之事,听阮元问起前面情况,便自告奋勇,上前走了一圈,回来向阮元道:“老师,前面有个女子喊救命,随即倒在官道上了,老师您说这是……”
“救命?”阮元也有些疑惑,不禁向着两侧树林看去。
过得片刻,阮元便对陈寿祺道:“恭甫,速速叫上人,去那边树林里捉拿贼人,快!”
“老师,那里面有人?”陈寿祺一时也颇为不解。
“没错,此处并无风声,可那树林之内,却隐隐可见草木摇曳之状,若林中无人,断不会有如此动静。不过人应该也不多,你叫上二十个人,一起过去捉拿他们,一刻钟之内必能擒获!”阮元迅速下令道。
听得阮元如此吩咐,陈寿祺自然不敢怠慢,忙告知了随行一名千总,那千总得了令,便即带人向树林而去。果然,官兵方一入林,林中便探出几个人影来,分头逃窜,这次阮元带的本就是精兵,人数又多,如何能放走了这几个人?只一盏茶的功夫,七个草丛中潜伏之人便被一一捉住,带到了阮元面前。
“中丞大人,看这打扮,还有身上那味儿,像是私盐贩子。”千总对阮元道。
“私盐贩子?盐务去年方才经过整顿,竟又冒出贩私盐的人来,真是岂有此理!”阮元怒道:“你等先将这几个人收押,再到前面寻个妇人与担架来,将这女子一并带着吧。恭甫,这些人敢在这里贩卖私盐,着实奇怪,这里应该没有采盐之处啊?走,咱们到林子里看看,对面是什么模样。”
“老师,这……可别耽误了赶路啊?”陈寿祺道。
“无妨,这树林你看看,并不算大,估计只需要小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回来。反正他们也就七个人,留下十五个人看着他们,我再带十个人护卫,也就够了。”说着,阮元也让那千总重新整队,将私盐贩子押在一旁,自己和陈寿祺带了十个人,一并向那树林走去。
果然,这树林只是沿着官道的浅浅几排树木,阮元等人走了一小会儿,便即看到树木草丛都已消失,前面乃是一个小山坡,自己一行正在山坡之上。一行人便相继走向山坡边缘,想着看一看山坡之下,竟是何物。
可就这一看,竟让阮元与陈寿祺都大惊不已。
原来,这时一行人所处的山坡之下,竟然是一大片盐卤之地!地上一半是裸露在外的盐碱,另一半则是大大小小的水泡,只有少数盐碱与水泡交界之地,悉悉窣窣的生长着几片暗黄色的干草,看来这些干草被盐碱侵蚀,就算割下用作草料,只怕都不能了。盐卤之地一望无际,一直向着海滨之处延伸过去,也不知这块早已被废弃的土地,原先竟是何用,又究竟有多大。
“老师,这……这里是何处啊?”陈寿祺不解的问道。
“恭甫,这……我从未在此处下轿,这里究竟有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也没办法查证。不然,等一会儿到了绍兴,你去寻绍兴本地人问问,这样一片土地荒废在这里,不就是给那些私盐贩子大做文章的吗?”阮元眼看盐务整顿了大半年,却还有一处私盐丛生之地未被发觉,心中也有些惭愧。
“学生遵命,老师,咱们还是回去吧,把这里位置记下便是。方才看那女子,身子也弱,只怕撑不了多久了,也得给她寻些干粮清水充饥啊?”陈寿祺道。
“也好,还是先去绍兴吧。”阮元看着这里荒废之状,心中不忍,也摇了摇头,便和几名卫兵一同离开了。
入夜之时,一行人已到了绍兴府,绍兴知府之前便已得知阮元来往消息,特意在府衙空出了几间房,给阮元等人暂住。阮元和陈寿祺也为那女子请了医生,备了清粥,到得二更时分,听下属来报女子已经醒来,阮元便也同陈寿祺一道,到了女子暂住房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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