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抬起头来,朕与你多年不见,知道你在浙江办事,一直颇有成效,朕也……朕也高兴。你且先与朕说说,浙江诸般事务,可都安好,那蔡逆之事,如今可有进展?”嘉庆见阮元已经到了身旁,也忙不迭的向他问起浙江政务来。
只是,当嘉庆说道“朕也高兴”时,阮元却意外发现,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嘉庆,竟意外向后挪动了几寸。
想着或是嘉庆先前激动不已,一时也需自行克制,阮元便没在意,答道:“回皇上,浙江庶务,臣已竭力去办,这几年浙江多有水旱灾情,也都一一向下指导赈灾之法,所幸皇上多番恩赐,蠲免受灾各县田赋,又兼浙省商人多急公好义之辈,屡有助捐义举,百姓生活,还算安稳。如今川楚安定,赔补亏空一事经臣三年筹划,也有了起色,若能依定制赔补,六七年间或可尽行无亏。只是蔡逆降而复叛,实在是臣疏忽大意,还请皇上降罪。”
“好了,蔡逆之事,过不在你,你一介文官,数年来致力海防,能有如此成就,朕已经很满意了。至于赔补亏空……”说到这里,嘉庆似乎也有些惆怅,道:“也不瞒你,朕看其他各省赔补情况,大多都不理想,成日只说什么尽心竭力,竭诚赔补,可到底补上了多少?至于你说六七年间尽行无亏,你有什么办法,不妨也告知于朕。”看起来,其他各省的亏空情况,即便白莲教之战已经结束,似乎也并无起色。阮元自不敢隐瞒嘉庆,便将自己新旧账分立、宽以驭商、整顿盐务、海塘除帮办之弊等事,一一向嘉庆言明了。
“好,做得不错,依你之言,若是果能新账无亏,旧账渐次赔补,朕自然可以多给你些时日去办。”只是说到这里,嘉庆却也话锋一转,对阮元叹道:“只是阮元啊,有些事,朕想着……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回皇上,臣清楚规矩,萧山牧地之事,臣也是将实情悉数告知张侯,得张侯允准,才与张侯一并上疏的。”阮元忙奏对道,听嘉庆之语,似乎也是对他参预旗务不满,既然如此,阮元便也直言其中实情。
不想嘉庆却摇了摇头,道:“朕不是说这个,萧山牧地之事,朕看着你等所行,并无过错。但另有些事,朕却觉得你做得不妥。去年清赍银一事,你可还记得,这件事本身就有许多显而易见之弊,你为何却还要同那几位督抚一道,去联名上这奏疏呢?”
其实阮元对这清赍银之事,一直也并非全然认同,但考虑到漕务改革,总是要有个开头,才答应了其他几名督抚一同上疏,这时想来便也如实答道:“回皇上,这清赍银改制有加赋之嫌,臣并非不知。但臣也与其他几位督抚详加商议,百姓手中有粮,是以直接交粮所受负担,其实不如交银之重。更何况漕务改制,绝非一朝一夕之事,若能以清赍银为始,之后层层更革下来,或许三五年后,漕务就会大有起色了啊?”
“可是阮元,朕也不能只听你们几个一面之词啊?”嘉庆叹道:“这件事,朕本就不想专断,是以对军机大臣一一详询,后来朕想着,即便朕仅同军机大臣一同商议此事,你等外人听了,一样会以为朕有专断之弊,是以朕最后尽集大学士九卿,一并商议你这折漕之议,最后果不出所料,应者寥寥。你等联名督抚有四个,可当日力主此议不可行之人,却少说有十余个啊。那你说,朕应该听谁的呢?还是说,你等那般联名上疏,本就是想在直省自壮声势,以图京中卿贰,由此心生惊惧,故而不得不屈从你等呢?”
“皇上,臣等绝无此挟上之意!”阮元连忙答道,可即便如此,想到朱珪先前之语,额上也不禁冷汗渐生,看来结党之言,嘉庆绝没有置若罔闻。
“也罢,朕之前问过岳起,他也是一样言语,想来你等也是为国献策,只不过尚有偏颇之处罢了。只是阮元啊,朕听你之意,你也清楚这清赍银改制或有新弊,那你当时为何不去制止他三人呢?或者你也可以再商议一番,寻个不生新弊的法子出来,那多好啊?你等想着虽有新弊,却能除旧弊,可那只是你等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若是旧弊不能除却,又生出新弊来不可遏止,你等却待如何?凡事总要谨慎才好,至于岳起,唉……也确实可惜了。”原来此前不久,岳起入京赴任之后,便因江苏巡抚任上旧疾难愈,竟而去世。
阮元想着岳起勤于除弊,而漕务尚无多少改进,自己反成了不归之人,心中也不禁为他惋惜。
“还有,你前几日进奏之事。”嘉庆续道:“你奏折之内,言及二事,其一为海塘兴修预筹费用,这个朕已经准了。但后面一项,所谓驻防八旗生员就地参加秋闱,这是你未经八旗政务之人所能擅作主张的吗?你可知国朝八旗生员,乡试只准在顺天府应考,是何用意?是朕不希望八旗子弟,在科考一事上多耗心力!朕也清楚,读圣贤书,明忠孝礼义之大端,即便八旗子弟也当为之。可读书归读书,科考归科考,朕也清楚,多少生员举人困于场屋,数十年而仅得一星半点的功名,所以八旗子弟即便功名不高,一样有别的途径可以晋用。但若是朕许了你此折,日后八旗子弟,人人都去应举,一半八旗生员半生考不出一个功名,他们哪里还有功夫去练习骑射?若是朝廷要补兵缺,他们去补了又有何用?眼下八旗文靡之风日甚,朕想着有些八旗后生确是才华过人,去应举也是好事,可若是那凡庸之辈也弃了本业,竞相应考,日后上阵打仗,朕要用什么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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