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浙江之后,阮元依然又许多政务需要处理,这时先前同意承办普济堂的高秀才也和阮元完成了交接,之后他便自愿每年出资三千两,以维持普济堂施舍就困之职。阮元自也大喜,与高秀才一同订立了《普济堂章程》十余条,普济堂每年冬季,均需施舍姜汤,夏季则施舍茶水,对贫民施以药丸,每年十二月立粥厂一月,抚孤弱,埋枯骨,给贫民棺木棉衣,立钱江义渡。看着普济堂若能有序维持,杭州百姓自当有所保障,阮元心中,亦甚欣慰。
这时阮元在萧山收留的苏九妹,却也在阮家住了大半年时间,阮元本也想让她安心居于抚院,只等未婚丈夫被自己平安寻来,可不想蔡牵投降之后,那日临海村俘人竟已全无音讯,这苏九妹为人也颇朴实,时常对阮元说起自己不愿平白无故的待在抚院,阮元也只好分了些家中杂务,让她帮忙处理。其实阮家仆从本已不少,也无需她再多耗心力,但这苏九妹为人勤恳,时常帮助阮家家仆做活,阮家之中,一众仆从也对她颇为客气。
这日杨吉却也无事,在抚院中闲逛,正好看着苏九妹取了两个竹筐,筐中似乎尚有他物,正在往后院搬运,杨吉这些时日见她勤快,又兼言语和善,自是心中存了些好感,便主动走了过去,想着为苏九妹分担一二。
“苏姑娘,我看你拿这许多东西,也已累了吧?不然,我帮你那一个筐如何?”杨吉主动上前问道。
“这……杨老爷……”苏九妹这一日却是第一次与杨吉单独答话,一时之间,自然心中也有些怕生,支支吾吾道:“老爷您是中丞老爷的……的家中人,是做老爷的,不该、不该过来帮我拿这些东西啊?”
“你这姑娘,也太糊涂,我只是在这家里住着,怎的就成了老爷了?”杨吉对她劝道:“实不相瞒,我初来这家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干过杂活,跟你也没什么区别的。这家人我认识二十年了,比你清楚,一个个都是眼高手低,但我不一样,动手的活以后干不动,你尽管叫我便是。”
“这……我、我们不一样啊……”苏九妹似乎还是有些害怕。
“哈哈,是不一样。”杨吉打趣道:“我是个男子汉,你却是弱女子,手上力气,肯定和我比不了的,所以还是让我帮帮你吧。对了,你这里是什么东西啊?”
“这……就是些换洗的衣物,却也不沉的。”苏九妹看杨吉倒是幽默,心中忧惧之情也淡去了一点,便又补了一句道:“和养蚕的时候比,确实轻了不少。”
“养蚕,你还养过蚕?蚕长什么样子啊?”杨吉听来有趣,索性继续问了下去,看苏九妹仍把两个筐搬在手上,便帮她拿了下来。这两个筐中衣物却也不少,自己拿着不成问题,但对一个女子而言,却不是一件轻松之事。
“蚕……蚕很常见啊,做衣服用的丝,不都是蚕丝吗?”苏九妹问道。
“这……这我怎么知道啊?姑娘,其实不瞒你说,我在伯元他们扬州的家里也住过,他家田地我都去过,可扬州那里,我看没有人养蚕啊?”杨吉道。
“嗯……蚕长得很白、很软,看起来也很可爱啊……不过养蚕也不容易的,它们到了夏天,长得最快,每日一更要喂一遍桑叶,四更又要起来再喂一次,却也睡不得几个时辰。可又没办法,它们吃不到桑叶,就叫个不停,总也要喂它们啊。不过只几个月过去,蚕吐了丝,我们把丝卖掉,就能多赚些钱,至少一家人足够用了,这样想来,也是件很开心的事呢。”苏九妹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在村子里的那些时日,可这一回想,便又想到海盗劫村,一家人家破人亡之状,神色很快便再次黯淡了下来。
“哈哈,这样说来,我倒是也想起来了,小的时候在家里的山上捉野猪,也是一样成晚上睡不好觉呢。”杨吉听着养蚕之事,自己也来了兴趣,便对苏九妹讲道:“那个时候啊,我们家附近的山上,野猪还有不少,当时正是年轻气盛,就经常跟寨子里的朋友一道,半夜上山去抓它们。我们看太阳还没下山,就要去设网,牵绳子,只等野猪上了钩,大家便一拥而上,得好几个人一起动手,才能抓住野猪呢。有的时候,咱们入夜前布置好了,野猪却要到三四更才能出来,那时候也是不懂事,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可最后抓到了野猪,却也算给山里的乡亲除了个祸害,咱山里的野猪,可没几头老实的呢,哈哈。”
“是吗?这样说来,捉野猪也很有趣啊?”苏九妹看着杨吉言语不拘身份,一时也放松了下来。
“对啊,要不这样,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搬过去,然后你要是愿意听,我再给你讲讲其他的故事。小时候山上的故事可多了,只是伯元这人平日死板得很,这些都不愿听。来,我帮你拿这几个筐。”杨吉说罢,便朝着两个竹筐走了过去。
“杨老爷,不用了!我……我自己能办的!”苏九妹突然高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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