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李长庚暂时在福州驻扎了下来,遣人打探蔡牵船只下落,到得四月中旬,突然有人来报,蔡牵船队绕过台湾岛东进,似乎把目标放在了台湾东部的噶玛兰。李长庚听闻消息,当即清点兵马,准备前往海上登舰,再度追击蔡牵。
“李提督,您这风风火火的,又要做什么啊?”听闻李长庚即将再度出兵,玉德也颇不耐烦,亲自来到了李长庚馆驿门前,看着李长庚根本不愿意搭理自己,便对他道:“那蔡牵不是要去噶玛兰吗?这区区一个噶玛兰,国朝在那里连一个厅都没有设置,那边也都是些生番野人,你去帮他们做什么啊?你知道这一趟出去,又要花多少银子吗?”
“玉总制,账不是你这样算的!”李长庚看着玉德,自然没有半分好气,道:“这噶玛兰就在台湾东面,虽说暂时未服王化,可其中百姓与台湾编户相熟已久,现在他们有难,我官军怎能不救?若是咱们不去救他们,难道你想让他们都来与朝廷作对,都去加入蔡牵麾下吗?!”
“李提督,这就是你危言耸听了吧?那区区几个部落的生番,就算投了蔡牵,那也是他们不服王化!他们活该被我王师剿灭!可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就为了养着这许多兵士,我福州多了多少开销?皇上天天让我补亏空,可我养着你们,这亏空我是越补越亏!李提督,若是蔡牵一时不来攻打府城县城,你就是一时不再管他,又有什么不妥呢?”玉德还想着与李长庚争辩。
“玉总制,你说我麾下兵士耗粮耗饷,那我告诉你,若是这场仗早些时日结束,这粮饷损耗根本就不值一提!”李长庚被玉德这般无端指责,也终于按捺不住,对玉德怒道:“这次蔡牵进攻噶玛兰,据线报有大小船只五十余艘,可他逃出 台湾时,仅有三十艘小船,而且大半受损,他为何短短两个月工夫,就能再拉出二十条船?他船上火炮弹药,又是从何而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蔡牵在福建海滨勒索闽商,逼迫他们供给火药船只!可你在做什么?你应该及早号令下去,让你福建各镇加强巡海,一举剿灭蔡牵,但你遇事迁延不进,这才酿成大患!可你在说什么?你非但不思悔改,居然还在狡辩!我看只要你还在这闽浙总督任上一日,这片海,是安定不下来了!”
“李长庚,我是闽浙总督,你怎能如此放肆!”玉德听着李长庚言语渐不客气,也对骂道:“这海上都是你的兵船,为何你却不能去追捕蔡牵,平日只觉你在浙江颐指气使,视我福建水师如无物,不想你竟也如此推卸责任,不顾事实!你要是再这般与我纠缠不休,我定当上奏皇上,治你统军无方之罪!”
“玉德,你自己不懂兵事,却还来责备我吗?我麾下兵船,这些日子从未耽搁巡海之事,可这数千里福建海岸,是我一部兵船巡防得了的吗?是你处处为政庸懦,不能遣船巡海,才给了蔡牵可乘之机!”李长庚也不再客气。
就在二人相持不下之际,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二人身后道:“怎么了?玉总督,李提督,你二人不去安置兵马,却在这里争辩什么?若是你们不能齐心协力,共剿海寇,那也别怪我在皇上面前,说你二人的不是了!”二人回头看时,只见一位蟒袍大员正带了数十个亲兵,向着二人走来,而这人玉德和李长庚也自认识,正是一等侯爵,被嘉庆调来福建助阵的德楞泰。
“德侯,这件事还不是因为李长庚临战无能?”玉德看着德楞泰走近,马上对他辩道:“李长庚在鹿耳门一战,放走了蔡牵主舰,结果眼下蔡牵贼心不死,要去打台湾东面的噶玛兰,那不过是个生番汇聚之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看他这番行止,不过是想着多给皇上报告些战绩,然后邀功领赏罢了。我身为一方总督,兵马钱粮之事再清楚不过,福建久战师疲,现在根本就不是出兵的时候!还望德侯明鉴,不要让李大人如此轻率行事!”
“德侯,噶玛兰不能不救!”李长庚看玉德抢先告状,唯恐德楞泰误信其言,也对德楞泰道:“蔡逆经过先前败绩,这两个月虽然多了二十条船,可终是元气大伤,一时成不得气候,可若是噶玛兰土着被蔡牵偷袭,官府见而不救,土着眼看自保无望,说不定就会投奔蔡牵,到时候,想要剿灭蔡逆,就又要好几年的工夫!我麾下兵船,自可以浙江粮饷支撑,若是玉总制不愿出钱,那我就暂借一月粮饷,到时候如数奉还罢了!可这次出海,绝不能有半分耽搁!”
“德侯,这李长庚简直无赖至极!什么暂借粮饷,谁知道他借了今日,是否又要借明日?谁知道他借了之后,到底能不能还?德侯,我福建钱粮现在也不充裕,为了将士们性命着想,还请德侯主持公道,不准李长庚出海!”玉德争辩道。
“玉总制,这次你听李提督的,现在就放行,让李提督出海追击蔡逆。”德楞泰本就是知兵之人,听了二人争吵,这时心中也有了分寸,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些道理你不懂,但我为将多年,比你清楚!既然皇上让我前来主持战事,那你二人有了争执,自然该由我裁决。李提督,你赶快出城,准备出海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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