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卢荫溥补任军机大臣的同时,翰詹之内,嘉庆也进行了人事调整,阮元改任少詹事,一样有了四品之职。这也意味着,阮元距离重归卿要之任已经不远了。
这日阮元因升迁之故,也前往圆明园拜谢了嘉庆,谁知出园之时,迎面正走过一位四品顶戴的官员来,走得近时,阮元也是又惊又喜,只因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卢荫溥。
“南石兄,我……南石兄得以拜任枢臣,今日我也是……也是想着真心祝贺南石兄。”阮元这时见了卢荫溥,自然也回想起两年之前,刘凤诰忽然自认连号,多半便有卢荫溥在背后唆使,只是这时当年旧事早已尘埃落定,刘凤诰连号已成为不争事实,自己却也不敢直接反驳于他,只得先将旧事隐下,先行恭贺卢荫溥升迁。
“好啊,阮宫詹,我也得谢谢你啊。”卢荫溥言语虽是如此,可阮元听着,却只觉其中尽是淡漠之情:“话说回来,阮宫詹,你这不过两年时间,也补任了四品,看来皇上对你,也是一样信任有加啊。”
“南石兄说哪里话呢?”阮元眼见卢荫溥如此模样,竟已和七年前杭州试院之时判若两人,心中也不免有些黯淡,可想到二人毕竟好友一场,也不愿意把话说得过于难堪,只好对卢荫溥道:“南石兄做了枢臣,日后自然是前途无量了,或许再过得一两年,我也就该称南石兄一声‘大人’了。南石兄,实不相瞒,有件事虽然已经过了两年,可我……我总是觉得其中有些误会,不知南石兄能否听我一言呢?”
“阮宫詹,你何必这样客气呢,但说无妨。”卢荫溥的言语还是一样冷漠。
“南石兄,当年金门兄的事,我至今依然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阮元想着刘凤诰的事,总是要在卢荫溥身上做个了结,虽说这样可能也会惹怒卢荫溥,但旧友之谊,也让他不得不说道:“金门兄当时被查,家中并无贿赂,可最后定的罪名,却是连号,这……金门兄就算为人粗率,也不至于犯这样大的错啊?南石兄,若是还有可能,要么……你能否向皇上进言,劝皇上重审此案呢?”
“阮宫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卢荫溥的神情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可这时他言语之中,却处处都是毋庸置疑之意:“刘凤诰当年的案子,是我亲自审理,所有证据,我都一一查实,方才定案!怎么,你仅仅因为自己不相信这个结果,就要让我推翻原来决议,重新审理此案吗?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对刑案裁决结果稍有不满意之处,便要上奏皇上重审,那天下的刑案,就再也没有裁决的一日了!再说了,就算刘凤诰回到京城,又能怎样,你是不是还想着,让他官复原职,也和我一样进军机处呢?”
“南石兄,你这……这又是何意呢?”阮元一时尚不能理解。
“阮宫詹,这做军机大臣,需要做什么,你可清楚?”卢荫溥不禁对阮元冷笑道:“这做军机大臣,尤其是初入军机处,要的就是两条,一为勤,二为慎!我卢荫溥入军机处这几日,自忖无论勤勉任事,还是决事详慎,我比起其他枢臣,也一点都不差!他刘凤诰,不说别的,考场醉酒打骂监军,这件事你也清楚吧?就凭这一件事,你说他刘凤诰做得了军机大臣吗?他做不了!阮宫詹,皇上是英明的,难道不是吗?”
阮元听着卢荫溥之语,却也是阵阵寒意,一时涌上心头,卢荫溥的话再清楚不过,嘉庆对于贪赃枉法之事,每有发觉必定严惩,可若是大臣没有受赃之事,则往往宽以待之,若是嘉庆也能看出刘凤诰一案有误,那刘凤诰这时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而不是继续待在齐齐哈尔。
而卢荫溥做了军机大臣之后,也渐渐有了患得患失之感,先前他官品低下,尚可谦敬待人,这时枢臣之位已然坐定,又如何能够轻易让其他人觊觎呢?说不定早在很久以前,卢荫溥心中,就已经将刘凤诰视作竞争对手了吧……
又或许,这一番话,也是卢荫溥在敲打自己。
想到这里,阮元也渐渐承认了一个现实,以前那个愿意与自己倾心为友的翰林卢荫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南石兄,那……我就先去了,你也……多多保重。”既然话说到这里,阮元也自知卢荫溥绝不会同意重审之事,继续纠缠,只会自讨没趣,便即向他拜过,告辞而去。
只是阮元却也不知,就在自己离开之时,卢荫溥竟也长叹了一声:
“唉……伯元,走到今日,我们也……也只能是这个结果了。”
归家之后,回想着这日与卢荫溥之言,阮元心中亦是不快,也对孔璐华叹道:“夫人,南石兄我初入翰林之时,便即相识,那时候,我清楚他一家当年也在扬州住过,家中祖父,与他祖父亦有些渊源,是以我二人也是倾心相交,约为好友,之后彩儿过世,我也知道他送了挽联过来,甚至七年前杭州试院重逢,他言语尚属谦敬……我清楚南石兄是有办事之才的,他十余年沉沦下僚,心中有些不快,我也能理解。却不想今日,他真的做了军机大臣,竟是这般……难道,当年那个我真心以为兄长的卢南石,就这样再也回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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