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十二月时,阮元和焦循终于造出了可以测量漕船的漕务用尺,阮元便将漕尺分发下属各厅,以备来年测量之用。很快,阮元也召集漕务官吏,将“铺地锦”之法一一传授下来,为免各人不识,又特意将铺地锦法刻于石碑之上,将石碑立于漕院门前。这一套综合而成的漕船测算之法,便被称为“粮船量米捷法”。从实践情况来看,使用铺地锦之法计算漕粮,确实要比先前使用珠算快了一倍,日后漕运清点船中粮食,也是要清楚多了。
之后,阮元也向漕运各厅言明,鉴于目前各厅公费用银多有入不敷出之虞,故而漕帮“帮费”自己暂不废除,但接受“帮费”,需以实际用度为限,不得滥行索取。为免各厅私下舞弊,阮元也要求各漕帮将实际上交帮费上报漕院,自己亲自清查账目,如有下属滥收帮费,超出各厅日用常度,一律严惩。为了以身作则,阮元也再三言明,漕运总督部院自即日起,拒绝接受一切送礼之事。淮安官吏除公务外,一律不得前往漕院。如此虽然不能尽数解决漕运帮费之弊,但漕帮遭遇官府滥行勒索之状,也确实改善了不少。
阮元自也清楚,所谓“帮费”,本身也是一种官场陋规,长远起见,还是应该寻个根治之法,不使漕帮承受如此负担,但嘉庆十七年已近岁末,来年各府便要征运漕粮,各帮也会启程北上,时间紧迫,只得寻了如此便宜之法。很快,阮元也遣使告知江南各省漕帮来年帮费之事,但作为相对回报,漕帮也需要严以驭下,征收漕粮之际,定例之下,不许再巧立名目,滥行加耗。
数日之后已是嘉庆十八年,年初阮元便也同焦循、王豫一道南下镇江,前往焦山寺商议书藏事宜。阮元见焦山寺舍庄严,庙宇林立,自也是上佳的藏书之处,便率先捐出家中书籍数百卷,并仿灵隐书藏旧例,为焦山寺制定了藏书条例。焦循、王豫见阮元首倡,也相继表示愿意捐献书籍,遂以阮元出捐,自《永乐大典》中抄录出的宋《嘉定镇江志》、元《至顺镇江志》为书藏之首,此后主动为焦山书藏捐献书籍、兴旺香火之人,络绎不绝。
而这一年的阮元,也很快迎来了五十岁的生日。阮元本想着依照旧时之法,生日之日避客家中,仅为茶隐,但孔璐华等人却也想着五十岁生日难得,若是全然不加庆贺,或也是一件憾事。阮元念及钱楷,想着孔璐华之言确有道理,便也取了折中之法,漕院这日仍对外封闭,但阮家众人也在淮安府城西南的月湖之内租下一条花船,一家妻妾子女一边饮宴,一边欣赏湖上风景,又无守令属吏叨扰,确是惬意。
不过多时,阮元精心挑选的数十道淮扬名菜便已相继到了阮家诸人面前,各人眼看这日菜肴汤品鲜美、果蔬清爽、白鱼鲜嫩,也是赞叹不绝。阮元亦是得意,对孔璐华笑道:“夫人,我以前对你说的,可不假吧?这淮扬菜在外人看来,乃是一家,可这淮菜扬菜之内,却是自有区别。这几道淮菜便与扬州大为不同,这平桥豆腐刀功不逊于扬州的文思豆腐,可其中鲜美之味,却是扬州所无。这道软兜长鱼,用汤之法也是一绝,夫人与我一同任官大江南北,这天下间的名菜,也是亲见得不少了啊?”
“哈哈,好多年没见夫子这般自夸了呢。”孔璐华也对阮元笑道:“不过若是没有夫人,你又要上哪里去寻孔顺这般精于天下名菜的庖厨啊?再说了,夫人的手艺,你也不能小看吧?你且看看今日这壶酒,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夫人,我没有听错吧?夫人平日也甚少沾酒,怎么今日竟与我讲起品酒之事了?”阮元一边笑着,一边也果然听着孔璐华之语,斟了一杯酒出来。只饮得一口,便即眼中一亮,连连点头赞道:“夫人,这酒果然不一般啊?这最初的味道,像是……宝应烧酒,可其中甘醇之气,却又似孔府酒一样,夫人这是从哪寻来的美酒啊?”
“夫子,平日见你饮酒不多,还以为你对这酒道一窍不通呢,没想到啊,每次所饮之酒,竟都被你记下啦!”孔璐华听阮元分辨酒中之味,一时也甚是得意,道:“那夫子应该清楚啊,这宝应从来有一处德成酒坊,听闻其中美酒,在淮安最是多销,所以我也买了些回来,初尝之下,只觉这酒虽好,却少了些甘美之气,故而要逊于我孔府之酒,但若是将孔府制酒之法与此酒相配,或许制出新酒,便可以出于二者之上呢?所以我也问过了孔顺哥哥,请他重新对此酒加以配制,那这种酒自是集两家之所长啦?怎么样,你这五十大寿,不收外人礼物,那夫人这份礼,你可满意?”
“哈哈,夫人这番心意,倒是让我惭愧了啊?”阮元也不禁笑道:“既然这样,总是要还夫人一份礼才是,只是夫人,我今年至少有半年时间,可能是不在淮安了,这份礼物我要到哪里去寻,可一时没了着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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