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学生清楚了。”严杰也对阮元答道。
“厚民,之前我曾问过你精于制图之人,这样的士人,你在广州可见到了?”阮元又向严杰问道。
“这个……老师,这样的士人学生倒是没见过,可精于制图之人,也未必是士人啊?”严杰思忖片刻,也对阮元说出了一个名字:“这里广州纯阳观,有位道士,姓李,名唤李明彻,听闻从来精通西洋天文算学之道,也曾在澳门游学,地理测绘一事亦皆精通,曾着得一书,曰《寰天图说》,对天文地理之事多有详述。若是老师不弃,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
“怎么?厚民,你随我治学日久,却以为我为学之道,专崇孔孟旧业,却力绝释老,是以僧道之众,我不能用,是吗?”阮元听着严杰之语,却对这李明彻渐渐产生了兴趣,笑道:“我为学不喜佛老,是因为先圣自有本意,不可为释老之语所乱。但释老之学,我可从来没有反对过啊?以前在京城、在杭州的时候,好几座名寺和我都有往来呢,所以这修道之人,只要愿意出山相助我等,为《广东通志》尽一份心力,咱们以后修志得成,也自然要把他的名字一并列入其间嘛?当然了,咱们这是请人家出山相助,该尽的礼数是不能不尽的,若是只有你前去,未免有些看不起这位道长了。这样,我有了闲暇,便亲自备礼过去一趟。厚民,你可别忘了,这西洋天文数算之道,我可也已经研习几十年了啊?”
“既然如此,那学生也先谢过老师了。”严杰听着阮元对李明彻并无排斥之意,也渐渐放下了心,看来《广东通志》的修订,是又要更进一步了。
“哈哈,安儿的婚事,纯阳观拜访之事,看来这两广总督,还真就是个难办的差事啊。”阮元心中也不觉自嘲道。
然而数日之后,嘉庆的上谕也到了两广部堂之中,言及广西多有吏治废弛之事,让阮元前往桂林调查广西道府官员。阮元也只得匆匆备了行装,启程西进。
深秋之际,阮元抵达桂林,开始对广西官员进行查访,经过一月调查,阮元认定柳州知府杨兆璜,荔浦、桂平两县知县确有办事昏庸,刑案多有冤情之弊,一府二县府库亦有亏缺之处,便将此三人之事上报嘉庆。但除此之外,各处府县尚属安静,并无明显的贪贿之迹,广西亏空本就不多,是故各地府库大抵充实,几件府县呈控的疑案经过阮元复审,也以为原审并无大错。看来富纶之语虽不至空穴来风,却也是危言耸听,连带着许多无过府县一并受过,阮元也将其中详情向嘉庆一一奏明,为求稳妥,阮元也请求文孚和赵慎畛对广西之事再次核查,务求公正。
可让阮元没有想到的是,到来桂林接任广西巡抚不过半年的熙昌,这时竟因劳瘁过度,更兼水土不服,在桂林抚院一病不起。阮元素来与松筠有旧,知道松筠被贬出京一事,嘉庆亦有过当之处,也担心熙昌病情,便亲自到了抚院,想着劝熙昌安心调养。
谁知熙昌见了阮元,却只是叹了叹气,对阮元苦笑道:“阮总制,我从来听阿玛提及总制之事,清楚总制乃是明察之人,这次我与富纶不和,相互参奏,多劳总制前来主持大局了。总制能够前来探望于我,我自是感激,只是我也清楚,我……我素来身体便弱,这次远赴广西做官,又遇上这样的事,已是……阮总制若是还能见到我阿玛,便跟他说一声,熙昌……熙昌对不起他老人家……”
“中丞说哪里话呢?中丞如今还年轻,之前也是皇上最为信用之人。想来如今只是皇上一时严苛了些,以中丞的才干,日后自然还会得到皇上重用的啊?中丞就安心修养,广西抚院的事,我替中丞署理几日,也不成问题的。”阮元见熙昌憔悴之状,亦是难过,只得向他再三劝勉道。
“阮总制,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是有些事,今日我也是不吐不快。总制长年不在京中,或许京城的事,总制尚不能尽数了解。我也算是为总制提个醒,有备无患啊。”熙昌又是一阵叹息,对阮元道:“总制之前数次上言海防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朝中有些大臣,其实是不愿总制这样在广州办事的。如今风气亦是如此,皇上虽然愿意对有实干之才的之人委以督抚重任,却也经常发现各省多有不如人意之事,是以对督抚从来多有斥责,因循疲玩,诸事废弛,皇上也不知骂了多少人。可正因如此,现在另有一种人,便刻意夸大地方情况,将所有督抚州县之人一概斥为如此,借此在皇上面前博取声名,我看这富纶便是其中之一了。确实,广西也有一些府县之人,为官不谨,可眼下多数广西守令也是可用之人啊?还有便是总制这样的人了,凡有要事需要朝廷批复,总是会有大臣以为督抚所言本非必要之事,频繁上奏言事,亦不过是自壮声势罢了。唉,我之前在京中,有些事也多有不解,如今却看得清楚了。阮总制,你在广州,也自当严束守令,切不可授人以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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