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隆恩。”英和也只得回答道。
“年号之事,今日也一并定下来吧。”旻宁也向诸大臣说道:“朕想了数日,觉得这为君为臣之本,都在一个‘道’字,道者,亦是天下之本源,绍德之德,智临之智,都可以包含在其间。建恒之恒嘛……天不变道亦不变,道本就是常恒之物,既如此,这‘道’字在你等四个拟定年号里面,应该是最好的了。来年便即定为道光元年,如何?”
“皇上圣明!”各大臣对于旻宁的选择自也没有异议之言,如此,嘉庆二十五年之后,清朝年号便改为道光。而旻宁也因此年号之故,被后人称为道光皇帝。
只是嘉庆二十五年的最后一个月,英和却迟迟无法从这种巨大的打击中走得出来。眼看这日已是除夕,那彦成也在家中提了两瓶美酒,前来英和家中,想着与他对饮一番。
英和抑郁之下,这一日却也没有拒绝那彦成的美意,不觉之间,便是一连几杯酒饮了下去。想着自己更革地方弊政的中兴大计,竟然在第一步便即夭折,而一年前几位与自己立约共抗托津、卢荫溥的督抚,除了南河黎世序不涉地方政务,其余诸人竟无一例外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英和也对那彦成叹道:“东甫啊,你说我……这一年下来,我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去年咱们六人,在万柳堂齐聚,商议若是托津和卢荫溥有专断之行,我等便齐心协力,共进忠言,可如今却是什么样子?除了黎世序,他们三人竟全都反对我更革陋规之事!我辛苦一年有余,计议这总督之会,可是却是为何,最后陷进去的人却是我自己啊?”
“煦斋,你也别太伤心了,其实直省的事,我在甘肃做过总督,多少还是明白一些的,各省府县,大多都有入不敷出之弊,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有时候,也只能默许下面自己想一些办法了。可是这具体的办法,也只有各府县自己清楚,就算是我这个陕甘总督,能了解的也不过几处府县而已。你却想着一口气就把天下府县陋规尽数清点出来,这天下府县千百,哪里是数月之间,就能成事的啊?再说了,伯元也好、砺堂也好,不是都和你说了吗?他们不会因为政见不同,就不顾旧时情谊的。以后我在吏部、你在户部,能做的事,我想也不少啊?”那彦成眼看英和失落,也连连向他劝慰道。
“东甫,我只是担心,皇上经此一事,以后又会怎么想呢?”英和想到即将到来的道光时代,心中也不禁多了一重疑虑:“这件事也让皇上看清楚了,眼下直省问题,纷繁复杂,即便想要有所作为,这有的放矢之处,又在哪里呢?总要开个头啊?可是,若是皇上也觉得开这个头很难,那以后我担心……担心有些事,下面都只会认为办事不便,就索性不再去做了。或许砺堂兄说的也没错,如今陋规虽存,可百姓尚可安居乐业,并无不便之处。但下面的官吏不会这样想啊,今日眼见陋规得存,那明日、后日,他们会不会又去暗中增置更多陋规,竟而私取之数,渐渐超过公费呢?到那个时候,百姓的生计,这大清的江山社稷,又会怎么样呢?”
“是啊,眼下可行之法,也只有慎择督抚,之后再让督抚前去严查府县了。”那彦成自也清楚英和心意,道:“若是咱们还能在朝廷之中有所作为,督抚晋用之事,或许也能说上话,到时候要是督抚之任尽是有才能之人,或许也可以纾缓直省之困。可若是有一日,我们也……唉,说这些做什么呢?以后的路,我看还长着呢,煦斋,你可不能因为这一次失意,竟伤了自己身子啊,以后就算你不在军机处,朝廷要事,不也一样可以直陈于皇上吗?”
“是啊,我清楚。只是这几个月……如今回想起来,竟如梦里一般啊。”英和回想着嘉庆去世至此整整五个月的时光,却也是不住感慨,道:“咱们去年在万柳堂议事,我也想过,若是朝中有变,倒不如咱们便先下手为强,一举除了托津和卢荫溥,然后咱们几个执掌中外朝政,自然可以兴利除弊。却不想只刘凤诰一纸奏疏,托津和卢荫溥便即罢了枢臣。那时候我想着,我……我终于是有机会了,所以也没想太多,当即提出了清查陋规之策。却没想到……也只是三个月的光景啊。可是东甫,你说这军机处人来人往,你方唱罢我登场,几番折腾下来,究竟是谁得利了呢?”
然而,这时的那彦成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嘉庆这个年号,就在这样一场草草结束的改革中落下了帷幕。
皇帝的更替,有时也意味着大臣的地位正在发生变动,即便是历史上诸多名垂千古的能臣名将,在皇帝的变化之下,也难免受到排挤、猜忌,亦或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重用。阮元也是如此,乾隆治下,他可以一日千里,不十年登临卿贰,嘉庆时代,他督抚七省,抚惠黎民几以亿计,又能修书兴学,成为海内第一引领风会之人。那么,初登大宝的道光皇帝,又能带给阮元什么样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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