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我如今也有不少徒孙啦?”阮元听阮常生说起后学之事,一时也来了兴趣。
“爹爹,何止是徒孙啊?”阮常生也对阮元笑道:“您想想看,嘉庆初年,汤大人王大人他们,就已经被仁宗皇帝看重,出去做学政了。这样说来,他们的第一批学生,有的嘉庆十三、四年前后,就已经开始考举人,中进士了。之前爹爹在京中做官,一是咱们确实有些不便,二是那时候爹爹徒孙还少,所以爹爹才不认识,可如今他们中许多人也都有了学政经历,也就是说,爹爹的四代传人,可能都已经点翰林,做学政了。要不,孩儿也帮爹爹问问,或许如今啊,爹爹都有五代传人了呢!”他所言“不便”,自然是当年阮元入京,实为贬谪一事了。
“哈哈,五代传人,这样说来,爹爹还真得好好活下去啊。再过几年,这六代传人,是不是也该出来了啊?”阮元听说自己学生之盛,已有四代甚至五代之多,也自然有些得意,回想着面见道光的具体时间,便对阮常生道:“我预定的面圣之日是五月初六,这还有七天的工夫,要不就后天上午,我去扬州会馆一趟,也好见见他们,如何?”
“那太好啦,孩儿明日就告诉汤大人、王大人和姚大人,他们几位想着见爹爹一面,这也等了好几年啦!”阮常生当即答应了阮元,很快便去准备阮门师生会见事宜去了。
这日扬州会馆之前,果然是车水马龙,来往文士络绎不绝。汤金钊、王引之、姚文田诸人听闻阮元入京,这日便一并前来扬州会馆,准备与阮元一叙师生旧谊。而这日会馆之内,也确如阮常生所言,出现了许多阮元先前都未曾得见的新面孔。
“爹爹,这些后学之人,就由孩儿来介绍吧。”阮常生平日倒是见过其中不少文士,便带着文士中为首三人,向阮元道:“这一位是浙江人,姓龚,名自珍,号定庵,是王大人前几年在浙江拔擢的举人,现在正在做内阁中书。这一位是湖南人,姓魏,单名一个源字,字默深,是汤大人在湖南拔擢的优等贡生。这位算是咱们同乡,姓张,双名集馨,字椒云,现在是举人。他们等着和爹爹相见,也已经等了好些时日了。”说着,三人一并上前,向阮元作揖拜过,阮元自也向三人回拜,看三人时,那龚自珍是个尖脸书生,可能是已经做了数年内阁中书,样貌倒是比另二人更加成熟。魏源和张集馨都是方脸模样,看起来也更年轻一些。
“老师,这龚定庵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举人,剩下的事就由我来说吧。”王引之也向阮元说道:“前些时日,老师的《揅经室集》文稿,都已经在京中传开啦!定庵从来仰慕老师为人,觉得老师不仅是学界的泰山北斗,也是如今封疆大吏中治才数一数二之人,所以啊,这还自告奋勇,要给老师的文集作序呢!老师,学生看着,定庵这篇序文也就是长了些,但文采确实不错,学生今日也取了一份过来,就让定庵为老师一阅其文,如何?”
“是吗?”阮元听闻这个叫龚自珍的后学既是王引之学生,也从来仰慕自己才行,那他所做之序,多半也是一篇合乎自己心意的序文,便也放心,向龚自珍问道:“你且将你所做之文念与我听,若是果然太长,你就先取其中最要之言,如何?”
“师祖,这……多谢师祖看重!”龚自珍听闻阮元愿意听他一读己序,自也是激动不已,忙取了自己所作序言出来,向阮元及其他在座诸人念道:“今皇帝御极之三年,天晴地爽,日月穆耀,美阳之气,俭于耆臣……公宦辙半天下,门生见四世,七科之后辈,尚长齿发,三朝之巨政,半在文翰,幽潜之下士,拂拭而照九衢,蓬荜之遗编,扬屹而登国史,斗南人望,一时无两,殿中天语,字而不名。公知人若水镜,受善若针荠,文梓朽木,经大匠而无弃,器萃众有,功收群策。……张华腹中,千门万户,孙武囊底,八地九天,古之不朽有三,而公实兼之,古之上寿百有二十,而公甫半之。由斯以谭,其诸光明之日进,生物之方无穷也乎?”一时之间,坐中诸人眼见龚自珍将阮元为官治学之功绩一一列之无遗,也是纷纷叫好。
“哈哈,定庵此一序,可是把老师为学为官之事,其中精华,都写了进去啊!”王引之听着自己这个弟子言及阮元学问事功,也在一旁称赞道:“老师之学有十,训诂、校勘、目录、典章制度、史学、金石、九数、文章、性道、掌故是也。为政之功有六,查吏、抚民、兴学、武事、治赋、治漕是也。平日学生们多有知老师为学之功,而不知其政事者,有知老师为政之才,而不知老师学问者,定庵如此一序,包罗万象,实乃佳作啊!”其实龚自珍序文之中,所谓“史学”不仅包括阮元立《儒林传》之功,还缘于阮元精通地理之学,古时地理之学附于史学,故而并称,而治漕之功也包括阮元的海运之议。阮元兴修江堤海塘之功,其实龚自珍尚有遗漏。如此说来,阮元学问功绩若是细加区分,尚不止于龚自珍所言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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