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顿无计可施,只得将阮元之语告知了理查森,而结果也与他最初预想的一样,理查森很快否决了阮元的提议,并且变得更为强硬。
“随便找两个人出来抵罪,这种荒唐的要求要是我们接受了,以后我们联合王国还哪里有荣誉可言?皇家海军会变成什么样子?任人宰割的废物吗?不同意!还有,那阮总督不是想要断绝贸易吗?你以为他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背着这大清国的皇帝做这样的事吗?我看他就是想吓唬你!既然如此,倒不如咱们把事闹得更大一点,你现在就跟他说,既然中国不和我们贸易通商了,那我们就走,我们所有商船都会驶离黄埔,中断通商往来!到时候,你且再看看他会说什么!”
在这种日渐僵持的氛围之下,阮元与阿姆斯顿的第三次谈判如期而至。而阮元与阿姆斯顿也都清楚,自己已经背上了巨大的压力,可是在双方的利益面前,二人却又都不能退让。
“阮总督,我认为,我们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您的建议,我们‘塔巴沙’号的船长不会同意,我也绝不认可。既然您执意不愿放开贸易,那我们也没办法了,我们黄埔之内的商船,会在五日之内收拾一切商货,驶离黄埔江面,到时候,咱们与中国的生意便即作罢。”阿姆斯顿在理查森的怂恿之下,主动提出了撤离商船的计划。
“若是你等执意不交出凶犯,那你等不再贸易,也是你们咎由自取,需怪不得我们。”阿姆斯顿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威胁对阮元似乎没有效果。
“阮总督,这件事我劝你再想想吧,你应该知道吧,你们广州一年的商税,八成都是因为我们联合王国的商人与你们贸易,你们才能收到的,要是我们走了,你们广州一年少收这么多商税,你们的皇帝一旦生气,还不把你就地免职了啊?”阿姆斯顿眼看威胁无效,只好改变思路,与阮元讲起道理。
“粤海关吗?真是难为你了,其实我还做过几个月粤海关监督呢,你们商税交得多,这我清楚啊?”不想即便阿姆斯顿已经说出关税之言,阮元却还是不为所动,而且,阮元似乎已经做好了更糟糕的准备:“你们一年上缴的商税有一百多万,平心而论,确实不少。可我大清一年的赋税,仅论应缴白银,就有四千多万两,一百万确实可惜,但也不是非这一百万不可啊?至少依我之意,我们国家承受得起这笔损失,若是皇上那边不准,果然要罢免了我总督之职嘛……我便辞官归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马上就要六十岁了,我还想过一个好生日呢。再说了,若是我因为扞卫大清国体而有罢官去职之难,那我就接受好了,我有何难处啊?”
“你!”阿姆斯顿的确没有想到,阮元对禁断贸易之令,居然能坚持到这个程度。
“阮总督,总之,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若是你坚持不许我国通商,那我也不能客气了。”眼看无论一切软硬威胁,在阮元身上均属无效,阿姆斯顿也只得将自己的道路坚持到底了。
“那我祝你们一路顺风。”阮元也随即应对道。
“阮总督,还有一件事,我以为不妥。”不想阿姆斯顿又补充道:“我前后往来虎门数次,亲眼看见虎门四周都有炮台,尤其是虎岛上那一座,我们的船无论如何避不开你那座炮台的射程!若是我们就这样撤出商船,我们的船到了虎岛,被你们开炮轰击,可要如何是好?你随时可以使诈,进攻我们的船队不是?”
“我们的炮台,只是为了防备奸猾之人,又或进攻我大清封疆的外敌,不是针对你们商船的。”阮元也干脆地向阿姆斯顿回答道:“我可以保证,当你们的商船驶离大虎山之时,我们炮台绝对不会向你们商船开炮。若是我下属果然擅自动武,我轻则罢官夺职,重则人头落地,这样也算是我拿自己的人头为你作保,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这……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祝阮总督未来平安吧。”阿姆斯顿说到这里,便也站起向阮元鞠了一躬,意为言尽于此,毋庸多言。
果然,五日之后,广州黄埔停泊的十余艘英国商船,在一夜之间尽数消失。十三行虽然在三个月之前遭遇了大火,可经过广州官民及时重建,英国商行之处早已再现生机。不过一夜之间,偌大商馆之处竟然门可罗雀,就连路过洋行的普通百姓,也不禁啧啧称奇,对阮元禁商之事多有议论。
而即便是广东官场,对于阮元强行禁断商贸,听凭英国商船离港而去一事,似乎也有了种种疑虑之言。
“阮总制,最近几日抚院和藩司之内,对您禁绝英吉利人商贸一事,还是有不同意见的。”就在英国商船驶离黄埔之后第二日,程含章便又找到了阮元,向他问道:“其实大家倒不是与您有过节,倒是不少人都担心您啊?您说,这明年洋人确实因为失火之故,不用交税,可后年呢,大后年呢?以后要是咱们永远收不到这笔商税了,只怕您要成为朝中很多人的众矢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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