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容……容安大人这些情况,也都是难免的啊,更何况,容安大人已经及时杀了那个逆党呢?”一旁的向荣也担心事情闹大,竟真的因为自己两个下属兵士再搭上一个三品高官,也向那彦成劝道:“总之……总之卑职的这些下属,大部分都带回来了,这……这也算不得多大的损失啊?”
“向荣,你何必为容安求情呢?”那彦成这时却依然铁面无私,对向荣道:“你的名字,滑县报功的时候我就见过,你是行伍出身,在绿营十几年劳绩,方才升迁到四品都司,容安以前上过战场吗?他不过是因为我和我章佳一门恩荫,才有了这个三品侍卫之职!你等战场搏命,九死一生,他赴援失期,便即不受惩罚,这哪里是治军之道?今日只有将容安明正典刑,方能整肃军心!我……我也舍不得啊,可是眼前形势,别无他法!”
那彦成也清楚,这时喀什噶尔城下,汇聚清军已有近两万之数,其中包括京八旗、驻防八旗,也包括各地绿营,各部之间未必便没有嫌隙。尤其是京八旗参战众人,从来被认为战斗力最差,仅仅是凭借距离皇帝更近的优势,才获得了更高的地位。如果不能严令京旗官兵,其他旗营兵士定然有所不满,一旦各路兵马因此不合,之后只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是以这一次那彦成虽然眼看犯事之人是自己长子,却也只得狠心痛下杀手,以团结前线大军。
可是这时,侍卫中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大人,今日之事,您还是从宽处断吧。皇上那边,不会真的处死容安大哥的。”
那彦成一愣,忙向侍卫之中看去,只见出言之人是一名二等侍卫,但他腰上却系着黄带,那彦成清楚这是宗室之人,也只好让他将话说了下去。这侍卫当即走近,对那彦成小声道:“那大人,下官奕山,这次随容安大哥一起行军。下官受皇上重用多年,清楚皇上心意,如今前线众将,便已是我大清最为能征善战之人,可是各位大人毕竟年事已高,下面的武官又很少经历战事,皇上为了让我等知道行军作战之事,方才调了我等前来助阵。换言之,皇上是在为下一代做准备啊?容安大哥既然能够来前线,说明皇上定是信任容安大哥,希望多年以后,容安大哥也能成为一方名将的。您现在真的将他斩了,那日后大清朝廷,不就损失了一员大将吗?”
“这……”看奕山的神情,他显然不是在说谎。
而回顾长龄、杨遇春、杨芳、武隆阿四将,这时无不是鬓发斑白,胡须渐稀,那彦成自也清楚,自己样貌与四将却也相差不多了。若是张格尔之役发生在十年以后,四将届时还能否上得战场,甚至能否健在却都难说。道光这番心意,还是有道理的。
“那大人,老夫倒是有个折中之法。”这时还是长龄主动站了出来,向那彦成开解道:“不如大人就先让容安戴罪从征,先给他二十鞭子,暂时夺去顶戴花翎,只让他作为前线兵卒在先杀敌,这样前线将士,自然清楚我大军令行禁止,容安若是立了战功,再考虑是否官复原职,也会容易许多。您说这样的办法,总是更稳妥一些吧?”
“那……好吧,今日就听长中堂一言。”那彦成想着长龄之法确实更加稳妥,也向容安斥道:“容安,今日就听长中堂的,饶你一命,从明日起,你去站在八旗官兵最前面,身先士卒,若是有功,我自会上报皇上,若是畏战怯阵,那就休怪军法无情了!还有,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今日就先予你二十鞭子,也让全军将士看看,将官犯法,与兵卒同罪!”
“谢阿玛开恩,谢阿玛开恩!”容安、容照二人当即向那彦成叩头道。
果然,这日下午那彦成便和长龄召集全军兵士,公布容安接战失期之过,并亲自在军前行刑,将二十鞭一一打过。前线将官兵士,眼看容安仅因失期,便被贬为兵卒,自也渐渐对军法军纪有了信心,至少在喀什噶尔的战场,暂时没有了旗营京外之分。
两日之后,官军正式在浑河岸边列阵,准备与张格尔决战。可偏偏就在这日,喀什噶尔前线狂风忽起,风沙遍地,长龄、杨遇春等人甚至一时间根本看不到张格尔麾下兵卒。
“杨军门,眼前这个样子,你觉得适合决战吗?张逆那边不知如今有多少人,贸然与战,似乎不妥啊?”长龄一时间却也谨慎了起来。
“长中堂,下官如今觉得,这场大风,其实正是天赐良机!”不想杨遇春所想竟与长龄截然相反,道:“此役可胜者有三,其一,先前我等已经探查清楚,张逆所部虽众,可是能战之人最多万人,以精兵而论,其实是我们占上风。其二,张逆列阵无法,向荣他们虽然未能窥得贼人列阵全貌,但亦知其中一二实情,张逆前军大多是从喀什噶尔裹挟而来的老弱妇孺,而张逆却将自己那不足万人的能战士兵,分在了他裹挟百姓之内,那些士兵即便骁勇,也只能发挥出一二成实力!第三,我们虽不知张逆兵马人数,但观其大略,已有计议,相反,张逆却不知我们来了多少人,若是一会儿我等三路兵马一起冲杀,声势大振,张逆前军多是裹挟百姓,心中慌乱,可能会自行崩溃,所以如今反而是我们占了先机啊?更何况,我等是远来作战,其实巴不得他们和我们决战呢,要是此战旷日持久,有何变数,谁能说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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