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部堂,这些花不是罂粟啊?”下面十余人之中,这时竟有两人尚未行跪拜之礼,其中一人便只是向阮元作揖道:“下官和这马仲清、马钧才都是朋友,他们种的哪是罂粟啊?他们平日也是务农为生的庄稼人,这不是想着多赚些钱补贴家用嘛,所以种了些牡丹,想着牡丹还能卖些钱,部堂大人,他们种的不是罂粟啊?”原来,这名涉案之人还不是寻常百姓,而是武官世家出身的恩骑尉宣君飏,是以他见了阮元,竟还试图与阮元争辩。
“你说这是牡丹?好啊,本部堂这就到集市上寻个贩花之人过来,让他带几株牡丹给你看看,再让他辨认一下,这些花是牡丹还是罂粟。若这些花是牡丹,我当即将你们释放,若是罂粟,你们罪加一等,宣君飏,你敢不敢试一试?”阮元眼看这宣君飏无理如此,也当即向他辩道。
“阮大人,这马仲清、马钧才也都是普通百姓,他们哪弄得清楚这花是牡丹,还是罂粟啊?”另一个没有跪拜之人却是武举人,叫秦大椿,只听他也向阮元辩道:“部堂说这是罂粟,那这或许真就是罂粟吧?可是……咱们跟他们种花的时候,想得就是种些牡丹出来卖钱,咱们哪知道罂粟长什么样子啊?所以阮部堂,咱们几个也就是无心之失,大不了小人帮他们缴些罚金,您就别生气了。”
“哈哈,秦大椿,你的意思是你们不知道牡丹和罂粟长什么样子,为了卖牡丹赚钱,所以种了罂粟?如此言语,简直荒唐!”不想阮元听到这里,竟被各人气得笑了出来,随即便想各人斥道:“你们觉得牡丹种了可以卖钱,那你们自然也应该知道,牡丹市价远超寻常花种,你们要是能把一个山坳都种满牡丹,那牡丹市价早降下来了!本部堂家里还想种牡丹呢,我那园子都买不起那许多牡丹,只能用蜀葵代替,你们还想着一口气种一山牡丹,你以为这样荒诞的言语,本部堂能相信吗?还有,你也看看,这花就仅仅是普通的花吗?把那花茎割开看看!这花能炼制鸦片,全靠花茎里的汁液,这是牡丹能做到的吗?你种了这许多罂粟,对花中汁液一无所知,还坚信这就是牡丹,你这样的笑话,本部堂今日要是相信了,那这个总督我也不用做了!将他们言语一一记下,量刑之时,罪加一等!”
“阮部堂,这……我们错了,我们这也就种了一次花,还请大人宽宏大量,对我们从轻发落啊?!”宣君飏和秦大椿眼看阮元对自己欺瞒之语了如指掌,知道再同阮元抗辩也已无用,只好双双拜倒在地,向阮元求情道。
“现在知道错了,那你们刚才做什么去了?”阮元自也不再客气,向各人斥道:“宣君飏、秦大椿、马仲清、马钧才,你等或为武举世职,或为有田百姓,你们应该知道朝廷对于鸦片从来便是严禁,这罂粟便是鸦片之源,是以朝廷也一并从严查办,你们不禁对于朝廷禁令不屑一顾,还顶风作案,简直无耻之极!我在广州为官之时,行商失察洋人走私鸦片,我对行商也是从严办理,他们不过失察,可你等却是有意栽种罂粟,为祸更甚!这一次,我只有对你们严查严办,方能让天下人清楚,制涉烟毒,竟是什么样的下场!”
各人听着阮元训斥,也各个面如土色,不敢再有言语。阮元也很快将各人罪行议定,上报道光。与此同时,对于已经在云南出现的百姓私种罂粟之行,阮元也如实向道光禀报,并且提出了数条应对之策,冀求道光批准。
然而,这一次道光对阮元的批复,却是大出云南众人意料之外。
“这……这一次皇上的批答,为何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言语呢?”阮元看着奏折朱批,也向伊里布和潘恭辰问道:“这朱批一开始就是……该督等仅以饬属查禁,空言覆奏,何以使地方官实力奉行,奸民知所儆惧?我们捕拿了这许多私种罂粟之人,为何皇上却以为奸民尚未生惧呢?我们下面也将办理之法一一言明,初冬出土时查一次,次年春末结苞时查一次,省内派委多员,每一员管查数州县,使其彼此纠察。麦苗可验之时,地方官员需赴所辖境内山谷,逐处铲毁。可皇上却说,锄铲之语殊觉不实,令种植之家锄铲不可信,欲带多人备铲,又无此查办之法……我等已将清查罂粟之法详加严明,为何皇上却对我们如此疑虑?难道除了彼此纠察,定期锄铲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还有这,关津要道税口,加派诚妥胥役,不时督率。皇上又批曰:胥役责其诚妥,盖亦难矣,无非多增一弊。这……皇上是想难为阮总制和我们吗?伊中丞,我们已经写的清清楚楚,要用诚妥之人,皇上若是再不相信我们,那要用何人去严查罂粟私种,鸦片走私之事啊?”潘恭辰看着这封奏折,只觉道光之言不仅对于解决烟毒问题于事无补,而且还对阮元处处不满,一时也不知其中之意,不明白如果阮元这些办法都被认定为不妥,那更加妥善的办法竟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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