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应该啊?”杨吉听着,却也向阮元疑惑道:“伯元,我记得你在广州的时候,一再严令各地绿营,必须训练登山作战之法,还找到了一个什么……奋勇阵,一直让他们练习来着,尤其是这姑婆山,当时你就觉得不能不防,那如今广州,怎么说也应该有些人知道其中地势啊?为什么这打起仗来,他们……他们广东那边,就像你压根没做过总督一样呢?”
“这……梅生好像知道一些其中消息,说是……”阮元知道,这件事继续隐瞒杨吉已是绝不可能,只得向他续道:“说是那李中堂到了广州,表面上看着阅兵之事都还在做,其实……阅兵之内的很多细务,已经荒废了,我走了一年以后,绿营就不再专设登山作战的兵士,三年前,奋勇阵也没人练了。尤其是这次出兵征剿赵金龙,李中堂根本不知道我还曾经在那里剿过匪,当年我用的几镇老兵,他都没用,用的全是他自以为得力的广州绿营。去的官兵又只知打赢了可以邀功请赏,甚至没有向咱们当时那样勘探地势,确认敌人驻防再行进兵,结果这一战下来,就和……就和我没在那里剿过匪是一样的了……”
“这……这李鸿宾简直丧尽天良!”杨吉听着阮元之言,登时怒不可遏,向阮元问道:“伯元,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等窝囊废,什么事都办不好的蠢货,论哪一点都不如你的东西,能够先你一步,去当什么宰相?你还总是说他好话,说他定立章程,这些事都有功,他有功个屁!我……我想起来了,你前几日和他们说话,还一直说起什么……巡洋舟师?那玩意他会用吗?咱们当年也想过,要不要派水师绿营巡查鸦片走私,可是因为韩庆那档子事,咱们一直不敢,他……他真能做得好吗?”
“梅生他们说,那些人一般不叫巡洋舟师,而是叫水师巡船。而且……他们做得哪里好了啊?”阮元听着杨吉之言,竟似还有一件更加难以启齿之事,说什么也不愿再告诉杨吉。
“伯元,你不用对我藏着掖着,你不说,我这些年在阮家,该认的字我早就认全了,这书信我还看不懂不成?你把书信给我,我自己看!”杨吉怒道。
“算了,还是我跟你说吧。”阮元知道,吴兰修和萧令裕文中之言,其实比自己所说更加尖刻难听,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转述,只得向杨吉道:“他们说,这水师巡船是我离任之后一年,李中堂在伶仃洋设立的巡逻绿营,本来是想着专门捕拿鸦片趸船,可是……又过了一年,这些水师巡船,就被走私的奸商收买了,那些人也真敢出价啊,一年给水师三万六千两银子,然后……水师多了这么一大笔横财,哪里还愿意认真剿捕那些鸦片贩子啊?这两年的巡逻,不过是做个样子,其实就是放那些人入口了。而且,洋人那边也听说了只要花钱,就能打通伶仃洋的门路,所以这一两年下来,鸦片入口之数,只怕……我们都不敢想象啊?还有,石华也从绿营那里得了消息,如今绿营之中,有人吸食鸦片,已是不能禁止……”
“沽名钓誉,无耻之徒!”杨吉也当即大骂那李鸿宾道。
“是啊,这李中堂都做了些什么啊?”阮元想到这里,也不仅感叹道:“去年听说李中堂为了加强海防,还多建了一处炮台,就在沙角炮台对面,叫大角炮台。可是……我们当时设计海防布置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沙角炮台之处洋面宽阔,火炮未必能击中洋船,即便对岸也有炮台,一样没用啊?那里只能作为烽火台示警,何必再设炮台呢?这大角炮台,建出来又有何意义呢?”
“伯元,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个叫李鸿宾的混账东西,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实心办事,纯粹就是为了装点门面,到皇帝那里去邀功请赏!”杨吉想着阮元对他说起的一切,也向阮元怒道:“那厮搞得什么炮台,什么水师巡船,什么章程,表面上看,都是做了实事,就算有人来查他,看到的也只是真实存在的炮台,确是出海了的巡船,和贴在大街小巷的章程,那查他的人自然也会认为,他李鸿宾是实心办事的有功之人,皇上看着这些,也自然认为他竟然比你还要能干。这宰相之职,他就拿到手了,可是……这炮台、巡船有没有发挥实效,章程有没有执行下去,这些事只要不深究,谁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他邀功之法便即成了。至于登山兵、奋勇阵,这些对于他邀功请赏而言,有没有都无所谓,或许他把登山兵裁了,还有人认为这是清裁冗兵呢!似他这般虚伪之人,居然都能身居高位,这朝廷我看……我看……”说到这里,杨吉再也支持不住,竟是“砰”的一声摔倒在了床上,阮元向他看去之时,只见他口唇已有鲜血流出,不住喘气,已是气血衰竭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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