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到!”不想就在这时,各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曾胜、罗思举等人连忙转过身来,走上前去,只见数十名京营八旗官兵簇拥之下,一名黄带子大员正在踱步而来,这人步履缓慢,神色倨傲,正是这次连州之役的朝廷钦差禧恩。禧恩身后另有一人,虽然已是六旬高龄,步伐却依然沉稳,不失英武之气,却是这次大战禧恩的下属参赞大臣瑚松额。
“下官见过钦差大人。”曾胜等人当即向禧恩拜道。
“哈哈,各位力战至今,可是都辛苦了。只是罗军门,我三日之前,便即来到了这姑婆山之北,准备亲自督战。当时我就传令予你,让你前来相迎,你好大的排场啊?居然说什么大战在即,无暇相顾,这样看来,罗军门乃是为国宣力的忠臣啊?不知罗军门这一场大战,战果如何啊?”不想禧恩见了各人相拜,居然并不还礼,而是刚一开口,就向罗思举质问起来,曾胜和罗思举听了禧恩这般高傲之言,也不免心中有气。
“回钦差大人,这件事是下官失礼了,下官这就为大人赔个不是。此外如大人所见,昨日夜里,曾胜曾镇台夜袭贼人老巢,已将大半敌兵歼灭,下官与余步云余军门在山下分头剿杀,已然大获全胜,那贼首赵金龙也在混战之中,被曾镇台下属兵士砍伤,死在那边火坑里了。”罗思举自然清楚禧恩来历,虽然见他不通人情,自己却不能失礼,只好将战场实情告诉了他。
“什么?贼首死了?你等可是确认过了?”禧恩一边听着罗思举上报,一边也在兵士陪同下走上前来,眼看那赵金龙尸体卧在一旁,衣服只剩下半幅,面目也几乎全被烧焦,再是难以辨认。看到这里,禧恩回过头来,竟对着曾胜问道:“听罗军门的意思,你叫曾胜,昨天夜里这一仗是你打的,那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尸首面目已然烧焦,你如何确认,这人就是那赵金龙啊?该不会是你急于冒领军功,随便找了个尸首,就想找本官邀功请赏吧?”
“这……”曾胜力战一日,本已疲惫,这时眼看禧恩前来视察战场,不仅全无慰劳之念,竟然还质疑起自己战果来,不由得心中恼怒,当即就想质问禧恩。罗思举眼看他心绪激动,也抢先一把拉住了他,小声道:“曾镇台,这位钦差禧恩大人乃是宗室,我听说当年皇上即位,禧恩大人就有拥立之功,你得罪不起的。”
听到这里,曾胜方才清楚,为何禧恩竟是这般盛气凌人,想来他质问自己军功,也是想着吹毛求疵,进而把头功据为己有了。但即便如此,曾胜听了罗思举之劝,也终于冷静下来,向禧恩解释道:“我等方才已经问过几个降人,都说那贼首赵金龙昨日身穿青绿色衣袍,头上裹得是红头巾,衣袍之上俱有花纹,如今大人可以看看这具焦尸,这衣服颜色都对得上,花纹也还可以看得出来,头巾虽然烧掉了一半,另一半还是可以看出是红色的,这样说来,此人不是赵金龙,却又是谁啊?”
“曾镇台,你寻访贼首,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吗?”不想禧恩依然对曾胜不依不饶,道:“这衣袍颜色相同,就能证明此人是赵金龙了?笑话!若是那赵金龙昨日眼看大势已去,便即和下属对换过衣服,自己逃了,那如今这具焦尸,你又如何辨明就是赵金龙本人?至于身形相仿之人,更不难寻,如今本官所见,就只是死尸一具,本官可不会承认这是赵金龙!你要是想如此报功请赏,那也休怪本官据实相告于皇上!”
“钦差大人,昨日我等早就已经在山下分兵堵截贼人,并无一人漏网,而被我等俘获的降人之中,所有人都无一例外指认这就是赵金龙。更何况,昨日曾镇台乃是夜袭敌营,若是赵金龙想用金蝉脱壳之计,那慌乱之下,即便有人冒充赵金龙在此,他换装之际也必然匆忙,此人身上衣衫齐整,想来不是临时换了衣服,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赵金龙啊?”罗思举眼看禧恩不肯让步,也只得继续解释道。
“罗军门,你说昨日贼人无一逃脱,你觉得我能相信吗?”禧恩却依然不服,向罗思举冷笑道:“而且我来之前,便即有所耳闻,罗军门,你是川楚之战那会儿投军,可川楚之战以前呢?你说你的下属能够把贼人余众悉数擒获,我就要相信你吗?”原来,罗思举参加绿营之前,也曾是纵侠轻狂之人,虽然也有劫富济贫,惩治贪吏诸般义举,可是衣食不给之际,却也有过偷盗之事。但罗思举从军之后,一向严于律己,将年轻时轻纵之气消去了大半,其下属之人也并无冒功之行,如今听得禧恩竟然还在用昔年旧事质疑自己,罗思举心中也未免怒气上涌。
“钦差大人,下官出兵之际,便即严令下属,不得有冒功怯战之举,更何况,昨日乃是下官和余军门亲自领兵封锁山路,贼人虽有溃逃之辈,亦自不成气候,我等上前迎击,当即将他们尽数俘获,这等贼人,又何须下官谎报军情?”即便心中恼怒,罗思举想着禧恩终究是道光面前得宠之人,依然不敢与他翻脸,只得继续向禧恩解释道,就连一旁的瑚松额看了,也顿觉曾罗二人所言当是事实,向禧恩轻轻摆了摆手,暗示他就此作罢,可是禧恩依然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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