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傅,当年翰林之事,太傅言语从来不多,是以我疏忽了,若是太傅始终以此记恨于我,那我给太傅赔个不是吧。但太傅说我瞧不起您,我可以对天发誓,当年我在翰林,从未轻视过任何一位同僚。”阮元也向曹振镛答道。
“阮中堂,老朽并没有记恨于你,只是方才老朽看着中堂对老朽如此针锋相对,想着中堂心中,多半是有些意见的。也对,中堂的学生竟是何人,他们又有什么朋友,朝野之间,与中堂志同道合之人是谁,这些事老朽大概还是有一些印象的。老朽确实没有重用他们,所以他们在中堂面前,也没少说老朽坏话吧?老朽看中堂行止,也猜得出那个人是中堂早就意定之人,要不然,中堂何必大费心机,去做一件没用的事情呢?”看来,曹振镛也确是精明之人,对于阮元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少,倒是阮元听了他这一番言语,心中吃了一惊。
“曹太傅多虑了,我并不想与曹太傅为敌。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取士之法,曹太傅无论取士用人之道,都……恕我不能苟同。”阮元听得曹振镛之言,清楚他此次单独约自己详谈,其实用意绝不只是让自己说服他取录俞正燮,便也不再掩饰,将自己对曹振镛的不满说了出来。
“哈哈,是吗?老朽也愿意相信中堂说得是实话,既然中堂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咱们就谈谈咱们该谈的事吧。只是老朽还有个问题,当时在正堂之上,阮中堂说起如今是‘守成’之世,却又认为,朝廷不该用那所谓‘拘守绳墨’之人。那阮中堂心目中的守成之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曹振镛忽然向阮元问道。
“守成之世,治尚综核,大臣当有经世之才,通万物之变,随时兴利除弊,方能使国朝定制得以施行,官民得以两便。若是大臣不能博学,亦不能多见,而是苛求于细过,拘执于定例,虽云守成,而不能得。”阮元也如此向曹振镛答道。
“原来如此啊,这样说来,阮中堂心目之中,理想的守成之人,是英和、那彦成、孙玉庭、蒋攸铦他们,是吗?”不想曹振镛说到这里,竟然将阮元最想说出的几个名字,都一个个地说了出来,倒是阮元一时讶异不已,想着曹振镛居然和预料之中大不相同。
“不错,他四位大臣,有守有为,能持朝廷大体,偶有时弊,亦能匡救,算是不错的守成之人。只可惜如今他四人,或已不在人世,或已老病萎靡,而且仅就为官而言,皆是弗克其终啊?”阮元也向曹振镛叹道。
“那阮中堂的意思,难道是说……是我坑害了他四位大臣,让他们不能得以善终吗?”曹振镛不禁向阮元笑道:“也罢,这为官之道,老朽和阮中堂还是有些不同的。老朽才学见识,不能及阮中堂之万一,仁宗皇帝授了老朽大学士,但没让我进军机处,当时老朽确也想着,这一生或许就这样过去了。谁知仁宗皇帝崩殂,托津、卢荫溥二人拟诏有误,既然他们拟旨都这般草率,那他们为何就非要占着这枢臣之位不放呢?是以老朽以朝廷大体为计,向皇上言明了此事。老朽没有想到,那时候我都六十六了,皇上居然让我进了军机处。老朽自忖治世之才不如你阮中堂,也不如英和、蒋攸铦他们,所以英和也好,孙玉庭也罢,他们上言兴利除弊,难道是老朽阻拦他们了吗?没有啊?那结果呢?他们不是一样失败了吗?至于其他的事,无论你阮中堂的洋米易货,还是陶澍跟蒋攸铦搞那什么漕粮海运,还是今日之票盐法,老朽哪一件事反对了呢?都没有。你们想有守有为,老朽不拦着你们。可反过来说,难道他们犯了事,出了错,老朽还要为他们包庇不成?英和宝华峪失事,孙玉庭妄自为张文浩开脱,蒋攸铦盐法之事轻信他人,那彦成强逐浩罕行商,这些事是老朽让他们做得吗?都不是,那他们犯了错,老朽请皇上惩处他们,老朽又有何过错呢?更何况他们四人,三个是宰相,一位是总督,想要罢黜他们四人,这种事,是老朽能够靠一己之力,就办成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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