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百龄见自己说明利害后,方青便没再提过朝阳卫之事,对此甚为满意,觉着方青是个聪明人。
以往每次有新官上任,他都会苦口婆心地劝说,可从来没有人听,认为一个正统领不把副手治服,面子上挂不住,可到头来都是自己吃苦头,还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看得开呐。可他没想到,饭后方青还是要去朝阳卫,卓百龄着急道:“哎哟我的方大人,我刚才的话可都白说了啊,你就别给自己添麻烦了,会吃亏的。”
喝了酒的卓百龄满脸红润,鼻头倒是不那么红了,可一脸着急的样子还是有点滑稽,方青知道卓百龄是出于好心,笑道:“放心吧卓大人,我想我应该不会吃亏的。”
方青和冯静启转身离去,卓百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后追了上去。
当卓百龄追到朝阳卫大殿门口时,方青和冯静启正好从里面出来,卓百龄侧头看去,里面桌椅碎了一地,炉炭和酒壶东倒西歪,一个个朝阳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痛嚎不已,空处还有一颗骰子最后晃转两下,停在六点那面。
方青笑道:“卓大人,我们已经问到那副统领现在何处,正要去找他,你与我们一起吧?”
卓百龄皱眉顿足道:“哎,方大人,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可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下不好收拾了!”
方青笑问道:“卓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
卓百龄摇头不知,方青拍了拍卓百龄的肩膀,道:“那是因为这条龙还不够强。”
方青和冯静启大步离去。
……
北地寒苦,人们想要暖暖身子,通常有三种选择。一是喝点烧肚的梅花酿,二是吃一锅热气腾腾的虎熊炖,第三便是去绣冬楼,搂抱那温热柔软的美娘子了。
北人多粗犷豪放,绣冬楼的姑娘们与江南水乡那些柔弱小娘相比,自也多了份豪气,相比于管弦歌舞,婉约可人,更多的是舞剑耍刀,英姿勃发,而姑娘们红唇开阖间,也少了分欲拒还迎,多了分直来直去,喝起酒来更是不输男儿,别有一番风情。
此值正午,绣冬楼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与棉帘外的天寒地冻仿佛两个世界。舞台之上,一名身材高瘦的白衣女子正在舞剑,身姿灵巧曼妙,绽放剑花朵朵,引得台下鼓掌叫好。
坐在离台最近的一名男子,或许是因为无法鼓掌,故而喝彩得格外大声。
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袭普通黑衣,一头披散的长发有些凌乱,五官倒是长得挺俊朗,却毁在满嘴胡渣,邋里邋遢,最关键的,是他一只袖管空空如也,只有一条手臂。
他右手搭在右座姑娘的肩膀,左手的空袖管则挂在左边姑娘的雪白脖颈上,看上去就像是正常人一样左拥右抱。两位姑娘一人伺候他喝酒,一人帮他剥着水果,他左呲一口酒,右吞一颗葡萄,说不出的舒坦惬意。此人便是绣冬楼最大的贵客和常客,亦是北襄郡的朝阳卫副统领,卓奇钢。
绣冬楼于卓奇钢而言,已不是消遣时光的秦楼楚馆,而是他的家。他一年四季住在绣冬楼,醒来便搂着姑娘喝酒观舞,喝醉了便枕着美人膝头睡去,可谓醉生梦死。他从不去朝阳卫所,手下有事都是来绣冬楼禀报,故人们常言绣冬楼才是北襄郡权力中心。上梁不正下梁歪,卓奇钢的那些手下们也一个接一个堕落,卓奇钢根本不会管。
而每当有新的朝阳卫正领来上任,都会想着整顿肃清北襄郡朝阳卫的混乱,而卓奇钢无疑是最大的那只拦路虎,可偏偏只剩一条手臂的卓奇钢修为精湛,在整个北襄郡绛宫境内号称没有敌手,几年来上任的正统领无一人是他对手。打不过这个下属,上头又没人管,故这些朝阳卫正领都会灰溜溜离开这里,这才有了那句流水的正统领,铁打的副统领。
卓奇钢正认真观赏着台上白衣女子的剑舞,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朗声:“朝阳卫副统领何在?”
卓奇钢不为所动,没有转头,可全场其他客人们都看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位少年,一个白衣一个青衣,青衣少年背后还背着一把普普通通的刀。
方青见没人应答,继续道:“我听说那位副统领只是少了条手臂而已,难不成耳朵也聋了?”
宾客们顿时瞪大眼睛,心想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跑来绣冬楼大呼小叫要找卓统领也就算了,还当众拿卓统领的痛脚说事,难道不知死字怎么写?
绣冬楼内安静无声,有人扯着嘴角看着方青二人,笑他们不知死活,有人望向舞台下方的那个独臂背影,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了。
还是没有转头的卓奇钢漫不经心道:“哪位?”
方青道:“你新上任的上司。”
宾客们这才心中了然,怪不得敢这么狂,原来是新任的朝阳卫统领。不过他们依然摇着头,没用的,这么多年来,他们见多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朝阳卫统领,想拿卓奇钢开刀,可最终却只能灰溜溜离开北襄郡,这尊大佛是动不了的,眼前少年只会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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