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此节,景冲叫来一人,命其去西门相侯,请花九畹大人进府。那人多话不问一字,诺下转身去了。叶晨在景府做过门客,府中办事的效率确实很高,这位说去就去,事情一定是早先就安排妥当的。只需到了西门,见到花九畹,道一声“花统领请跟我去景府”就解决了。
话虽如此,叶晨却越想越不对劲。花府与景府走得很近不假,但花九畹并不谄媚于景冲,更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的事擅离职守,何况前段时间,宫中还发生了行刺之事。花九畹若离开中霄,不论大小事,当然是受赵翯指派。而景冲则算好了花九畹公干回来的日子,在花九畹回宫复命之前,还要插队办事儿。也不知花九畹这趟出去,又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景冲与花福林聊了一会儿,便往北池小亭弈棋,叶晨傻傻跟着,心中越想越没底。景冲打算在花九畹入宫之前,把人请到景府,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借花福林的金面,老子让儿子来问安,天经地义,花九畹必至。就算接风洗尘什么的,也应待花九畹复命出宫之后才合道理。景冲有些反常的把花家这两位请到自己宅中,有什么目的呢?叶晨心中没有答案,但肯定不是什么下个棋,或者喝酒吃饭这么简单。
酉时前后,花九畹还真来了,扫了一眼叶晨,没有多话,与景冲也是平常的参见。对花福林倒是恭恭敬敬,这爷俩父慈子孝,一直是中霄城的忠孝之典范。花九畹几句话问过,便要去宫中复命。一如叶晨所料,景冲并不希望花九畹离开,试着留了几句,见花九畹不肯,便借用了花福林的面子。这一招果然奏效,看来不到饭后,大家都别想走。另外,吃饭时花九畹若不喝点酒,那就是不给面子,把人家的美意当狗屎的不识抬举。而要是喝了酒,估计也只能明天再去复命了。
几个人将就着坐了一桌,都是些家常小菜。叶晨猜想,这应该是景冲最近几天之中,最为简单的一顿了,老头特意留人,却用这等菜肴。再者,桌上放的是小盅,客人的酒倒好了,唯独景冲酒盅里空空如也。叶晨还以为是新换的丫鬟脑筋脱线,比划了两次,丫鬟只是笑笑摇摇头。叶晨自取酒壶给景冲斟酒,老头把酒盅一捂,“坐下吃菜,吃菜”。
景冲没打算喝酒,也没劝人喝酒,只是不停的劝大家吃菜。花福林口淡,桌上的菜肴正合其意,花九畹和叶晨,则只能暗中眉来眼去,根本说不清一二三。
饭差不多吃完,外面天色微暗,屋里屋外都掌起灯。一人拜入堂来问安,此乃景冲四子景德。所来不为别事,当然是请花福林去景府的药房观摩指导。花福林很少来景府,只因景冲位高权重,避嫌而已。是以一般有事,多是景冲往花府叨扰。今日花福林难得驾临一趟,景德怎会错过良机。进来对众人一阵好拜,拉着老师的手就去学术研究了。
花福林随景德去后,景冲发话:“老夫今日确实有事相请于二位。”花九畹和叶晨不说话,景冲才接着说到:“自禄安帝驾崩,时至今日已历八载,我国几次大位更迭,于国于民,均非所宜。老夫一生悾憁,只为社稷,只忧黎民。本以为君上年幼,我等循循善诱,尽心竭力辅佐,必能中兴国家,更能攘取天下,克复天龙,终能成就一代明君,千古传颂。而这一切,不过是老夫和几位旧臣的一厢情愿罢了。”
景冲开始往自己杯里斟酒,然后举了举,邀花九畹和叶晨饮了一小盅。酒是啥味儿,叶晨根本没喝出来,灵机一动,居然想不出景冲刚才说的这段话,到底何意。
叶晨深知,景冲是那种越老越精的典型,他就是某天突然挂了,挂之前最后一秒,也一定是七窍玲珑心闪着光。这番话,到底是埋怨赵翯,还是埋怨苍天不肯借他五百年,就不好说了。但以景冲的做派,既然身负“政烈”之名,和政治有关的事,老头要是真烈起来,叶晨没见过,但肯定也不属于那种劝一劝,拉一拉就能消停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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