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尽礼,祭尽诚。”此乃《弟子规》里的词句,其道理之浅显,普天之下,三岁小儿亦晓。景冲去得突然,确实让叶晨很为难。若将景仁景义半路召回,传书之事便废。若不将二人召回,景府这丧礼,真可谓“不礼、不诚”。想景冲一世英名,最后这点事儿,却难免被天下人对以讪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叶晨按礼祭拜一番,往玥璇楼同龙鳞议事。
这次彖国和简国暗中上演的争霸大戏,彖国能得以全胜,龙鳞麾下的整个龙氏,暗中的大力支持,是少不了的。龙氏对简国经济的影响,无非“循环”二字。做为商人,龙氏并不生产商品,只要让商品流通起来,就是对经济最大的贡献。
龙氏之所以能成为天龙陆首屈一指的巨商,乃是眼界格局使然。只要合法的买卖,龙氏的基本都涉及,同时,就算不合法的买卖,只要龙氏想做,也一样能呼风唤雨、全身而退,不显山露水,总能雁过拔毛。
在叶晨的认知当中,交易就是货币和商品发生的价值交换,也是社会活动的正当方式。这一概念与龙氏一直奉行的商道有着高度的契合。相比之下,列国的朝堂就不是这么认为的,总有些不太懂经济的人,要在“交易”或者“经营”的行为中,捆绑些稀里糊涂的东西。对于资本,进行监督和制约,是必须的。但很遗憾的是,朝堂上那些不太懂经济的人,因为不够专业,总是会将“资本”和“经济”进行错误的关联和标记,结果资本每每遭到唾骂,最后挨刀的,却总是经济。
龙氏则不同,因为对自身位置和属性的清晰认知,龙氏是那个最想向天下人澄清“资本”和“经济”,这两项定义的人。但是,做为特定时代的商人,想要突破所有阶层的封锁,那将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博弈。
其实,只要能顺顺当当做生意,背着些骂名,也是可以接受的。更糟糕的是,龙氏将交易发展成贸易的时候,那些老古板又会跳出来冠以“祸国殃民”或者“居心叵测”的头衔。龙氏的经营只有在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内,才属于商人的本分。否则的话,就是狗改不掉吃屎的奸商本性,就是失德于天下。在大多数斯文的眼里,“商”就是“奸商”,谁见过“善商”、“德商”?就算有,也只是向天下人做做样子,属于办事需求而已。
畸形的价值观,便造就了畸形的价值环境。龙氏表面风光无限,实际的运营处处受制,还有数不清的“孝敬”。风调雨顺的时候,大家都过得去,但逢灾荒或战乱,除了龙氏自己以外,简国朝堂之上,谁会在乎龙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困局。
简国朝堂上的景冲,不属于不懂经济的“迂腐流”,也不属于歧视商业的“古板流”,但也仅此而已。景冲的不打压,甚至只是少打压,便成了上天给予龙氏的恩赐。这一切本也无可厚非,直到彖国鼓励商业的新政出现,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改进和推动,列国的大小商人们感动得一塌糊涂之余,龙氏偏偏又搭上了叶晨这样的“思想进步人士”,于是,龙氏与彖国的丝滑,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止了。
如果龙氏与简国朝廷,属于同床异梦的孽缘,那么,龙氏与彖国朝廷,就是两情相悦的一拍即合。放眼列国,彖国几乎是龙氏的必选。加上这次千里夺城反客为主,龙氏几乎无条件的支持着彖国,冒着失败即抄家灭门的风险,燃情执着上演“死了都要爱”。所以,在这中霄城中,叶晨此时最应拜访的对象,当然非龙氏莫属。
对彖国崛起大业的支持,除了中霄龙氏,当然还有北霄天齐。
景冲与詹天齐,一直是列国眼中最理想的文武搭档,所谓“将相和,平天下。”若此二人的配合实至名归,即便龙氏有心相助彖国,又怎敢毫无顾忌。
普天之下,能算计景冲和詹天齐的人,要么还没生出来,要么,已经做古。在何云峰看来,景冲的众多标签之中,赫然有一个“外宽内忌”。这个标签,实际上是何云峰强加于景冲的。任何一位觉得自己器量很大的人,如果遇到真心想要丈量你器量的人,“外宽内忌”的标签,基本都是适用的。
有的人,可以视钱财如粪土;有的人,可以淡泊明志;还有的人,可以在前面的基础上,再做到任劳任怨,鞠躬尽瘁。
除非达到所谓的超凡入圣之境,否则的话,但凡是人,便有不能触碰的红线为“忌”。景冲的红线,就是膝下的四子,尤其是景义。对于简国的内部问题,何云峰不但看得通透,更做到了完美利用。无论景冲的四个儿子,还是詹家的两位公子,都与赵氏的继承人一样,有过光华寺修行的经历。而在简国统治集团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国家的继承者,必须在成人之前,在光华寺进行过修行。“成人”之前,这一点很重要,血脉是用来奠定统治基础的,这才是帝王之术高明的地方。反之,像叶晨这样,成人之后被责令到光华寺反省或思过的人,则是以极为特殊的形式,向整个朝廷发出特别的通告,“此人的前途基本完了,走得太近,小心被殃及池鱼”。要不是景冲始终对叶晨青眼有加,叶晨在简国的仕途,早就可以追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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