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第一场飞扬的小雪后,被杏家村奉为蛇神的大妖相柳,追着一条肥硕的大鱼跑出去几个山头。
李泽御剑,带着沈慕琼紧跟在后,那金色的光芒如划破天空的流星。
自从六界稳定之后,多少年没出现过这种场面了,目睹的凡人纷纷叩拜,祈求安康。
只有逸轩,慵懒地坐在茶楼窗口,看着空空荡荡的杏家村。
他手里的折扇安安静静躺在胸前,与他一同沐浴天光。
“嚯!这场面,属实罕见。”汉明抛给他一壶小酒,勾脚扯过把椅子,跨坐在上,“我把坟冢重新修葺了一下,带了不少小妹喜欢的吃食。”
汉明挑眉瞧着逸轩不为所动的样子,试探性地说:“神族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话到了这,逸轩在微微睁开双眼,他话里无波,说得浅淡无比:“倒是小瞧了沈慕琼。”
他翻身从窗台上下来,将窗外山崩地裂一般的斗法声,通通抛在身后。
“罗汉堂已经不能再用了。”汉明说,“挺麻烦,那刚苏醒的四个小家伙,嗷嗷待哺,血不够用啊。缺血,他们灵力不稳,不好长大。不过好在认主,当时听你的,第一滴血是我们自己的,真是太正确了。”
逸轩听着他的话,将酒壶放下,坐在桌边倒了杯水:“血不是问题。先前花了那么多仙家草药,不计成本地打着不老药的幌子送出去。如今金刚罗汉缺血……那些被养肥了的猪,也该贡献一下自己的价值了。”
他顿了顿:“如今棘手的是那个打上神界的凡人,他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么?”
汉明愣了一下。
他高涨的情绪被泼了一盆冷水,叹息着点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族太子,在整个神宫上来了一通慷慨激昂的陈词,关键是他并非空口无凭,句句都有证据。”汉明挠了挠头,“倒是怪了,高高在上,这辈子都在喊‘诛妖诛妖’的家伙,怎么就跟那群天天‘灭神灭神’得穿一条裤子了。”
这也是逸轩始料未及的。
他先前最大的戒备都在咒禁院这里,从来没想过神族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毕竟神族看妖族不顺眼并非一日两日,互相不往来也不是十年百年。
这样敌对的两族,忽然之间互通有无了。
逸轩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思虑极深。
“让赵青尽来见我。”他神情肃然,“我要知道那个凡人是谁。”
听到这话,汉明十分诧异:“他怎么可能还会见你?他毕竟是神族,如今整个神族都知道罗汉堂的事情了,六界皆知不过是时间问题,这种情况下,为了自保,神族也会跟咱们划清界限的。”
话虽不假。
逸轩沉思片刻,指尖瞧着手里的茶盏,沉声道:“他不会不来的。”
说完,转身瞧着身后的汉明,勾唇笑起:“就算是神,也有在意的人吧?”
那笑容,看得汉明背后发毛。
他扯了下嘴角,干笑两声,算是明白了:“得了,我去办就是。”他起身,打开壶盖摇了摇,“你什么时候有空见他?”
逸轩想了想,问道:“下月月圆之前?”
“成。”汉明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待汉明离开,逸轩才将一旁的外衫披上,望向窗外,目之所及,已经看不到蛇的踪影了。
相柳行进的路上,留下一条长长沟壑,平坦畅通。
“倒是又便宜了杏家村,白给了一条路。”他没回头,向着阴影中抬了下手:“屋里待久了,身上凉。”他说,“出去走走,看看我送的大礼,沈慕琼她喜不喜欢。”
阴影里,带着脚铃的少女缓缓而出,默默跟在逸轩的身后,颔首无言。
逸轩拉开门扉,初冬的风灌进了屋子。
眼前便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茶楼小二。
逸轩就像是没看见一般,踩着小二的后背,一路向前。
此时此刻,距离杏家村三十余里的山洼中,战况格外焦灼。
相柳毕竟是大妖,就算是沈慕琼应对起来也格外费劲。
再加上它九个脑袋十八只眼睛,前后左右几乎没有死角,一条粗壮的尾巴荡平了方圆百米的山头。
不擅长近战的沈慕琼被只会逃跑的叶虚谷用两片鱼鳍护着,和那条粗尾巴玩起了跳大绳。
至于脑袋附近,电闪雷鸣,金光格外耀眼,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我的妈耶,他真的是个凡人么?”叶虚谷一边跳,一边瞧着闪电中央的黑影,“这家伙我一会儿不好骂他啊!”
趁着他说话露出鱼鳃的功夫,沈慕琼扯着他的腮腺,一路往上,站在了叶虚谷的头顶。
“哎上面滑,不好站!”
“不要紧,我缠着你的须。”说完,她拍了叶虚谷一把,“你好好跳,被打出去的话,这鱼须估计要断。”
叶虚谷无语了,他面无表情,生无可恋:“成,我就是个无情跳大绳的鱼!”
粗壮的蛇尾掀起阵阵狂风,冬日的寒凉此时更是入骨三分。
沈慕琼悠着力道,慢慢站稳。
她将戒尺插在后腰里,站在叶虚谷的头顶,两手快速结印。
霎时间,天光之下,云开日现。
空中缓慢地绘出三个圆,圆心相连,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其状大美,引万民注目。
其色辉煌,令日月无光。
晶莹的鹿角与阵法交相辉映,沈慕琼的眼眸透出决绝的光。
法阵形成的那一瞬,自天而降,霎时日月无光。
落地的瞬间,相柳所有的动作都减缓成了百分之一。
而万把蓝色的长剑悬浮在空中,只一个眨眼,相柳便被戳成了刺猬一般。
九个头,九种不同的哀嚎混在一起,于沈慕琼面前轰然落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沈慕琼从叶虚谷的头上跳了下来,踱步上前。
她抽出戒尺,笑得和蔼可亲,抬手就把相柳的九个脑袋,挨个敲了一个遍。
一边敲一边数:“一、二……十五、十六!干什么不好,跑来吃人!”
沈慕琼站起身,背手望向身后不远处的李泽:“这不好抬走可怎么处理?”
话音未落,就见李泽神情大变。
他抬手,将手中长剑猛地扔了出去。
沈慕琼顺着擦面而过的长剑,回头正好看到了相柳的血盆大口。
剑戳在了它的嘴里,它却没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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