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随听懂了,他抬脚踹了一把那木囚笼:“老实点,都阶下囚了还话这么多。”
夕阳西下,走走停停两个时辰,到青州的时候已是披星戴月。
石江站在府衙门口格外焦急,瞅着众人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才赶忙迎了上去。
“赵大人回来了,在照看叶神医。”他拱手行礼,“已经敷了药,养一养应该就会好。”
说完,侧头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瞧着一众拴着绳子带着脚镣的贼人,大约是察觉到今夜注定无眠,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了。
沈慕琼望一眼身后,指着牢笼里的书生和二当家道:“这俩我来审。”她看着白衣的书生,“他的话还没说完,先前的女孩都去了哪里,所谓的密道又是什么。”
听到这话,书生一愣。
他诧异地看着沈慕琼,试探性地问:“你是林欣?”
月下,寒风卷地。
沈慕琼衣摆微微荡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我是沈慕琼,青州咒禁院正术。”
咒禁院!
书生抓着牢笼的手紧了。
他知道咒禁院,只是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阶下囚的身份,见到真正的咒禁院正术。
名镇六界的里蜀山四大妖,竟然有着与凡人无异的外表。
他望着沈慕琼衣衫上耀眼的星象图,恍然间意识到她出现在杏家村,就是来拯救那些成为祭品的少女。
那瞬间,心中五味杂陈,许久缓不过劲来。
他竟然被骗了。
被寥寥几句谣言,左右了自己的判断,以至于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他坐在牢笼中,望着天上的明月,只觉得命运弄人。
书生自称苏云,是第三个被拐女孩的亲哥哥。
“我妹妹是九年前的事情了。”他站在书房里,看着在书案旁悠然打着香篆的沈慕琼。
“我们家世代种地,没想到会突然出我这一个带灵根的。”他说,“本来我们都以为只要有我在,全家人都不会愁吃喝。”
说到这,苏云沉默了很久。
沈慕琼手持香勺,将白润的香灰舀进紫铜的香炉里。
她大概猜得到这个天生奇葩的灵根,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在金木水火土为主的凡间仙门里,像是这种奇怪的灵根,大多被视为异类。
也就是说,他既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也是仙门不要的“废物”。
“所有的仙门都拒绝了我,八大仙门拒绝,山野小仙门也拒绝。”苏云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自我安慰,“其实那样其实也挺好,至少我依然能和家人在一起。”
可天不遂人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杏家村盛传蛇神现世,搞起了祭祀。
原本只是普通的水果和烧香祭拜,可那年突发意外,祭拜的时候,失控的相柳冲出巢穴,吃掉了正在叩首的小女孩。
那是第一个牺牲者。
此后,村里就说辞就变得奇怪了。
“说是只供奉水果香烛,导致蛇神愤怒了,为了平息蛇神的愤怒,需要小女孩的新鲜血液。”他不屑一笑,“所以有了第二个牺牲者。”
不到十岁的女孩,被愚昧的村民亲手推上祭坛,逼迫她走进蛇窟,之后杳无音讯。
“他们愚昧地认为只要安抚了蛇神,就能换来杏家村的太平……而我妹妹是第三个。”他说,“为了逼我们家把妹妹送出去,还打断了我爹的腿。”
苏云抿嘴,想要说得详细一些,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开口,都难以诉说真实的心情。
当时的愤怒和痛苦,时至今日,九年时光,像是隔着一层雾。
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记忆一样。
他出奇的平静,说着妹妹怎么被绑上祭坛,断了腿的父亲支撑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万念俱灰的母亲,生无可恋地在一个暴雨夜跳下了悬崖。
只留下了当时十岁出头的他。
“我一直不明白。”他说,“村里有蛇,为什么不请修士诛杀,大家有手有脚,为什么不想着斩妖除魔,而要用祭祀的方式来做什么万事太平的白日梦。”
“这难道不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浅显的不能再浅显的道理么?”苏云看向众人,满脸不解,“每当我问出这些问题,他们总是说有各种各样的不可抗力,要考虑这个,要考虑那个……”
苏云哈哈的笑出了声:“考虑了一大圈,独独没人考虑这些祭品的命。”
书房里,沈慕琼一边听,一边引燃了香炉里的香篆,老山檀木的青烟缓缓飘散出来。
她看向苏云,直截了当的问:“所以,你就换了个法子,潜入其中,伺机拯救那些姑娘?”
苏云没说话。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片刻之后才摇了摇头:“不全是。”
他直白而干脆的回应着:“我有我的心思,我想要和这不公的命运斗一斗,想要挣扎一下试试看。”
“不公?挣扎?”沈慕琼蹙眉。
她转过身,背靠紫檀木的书案,手握戒尺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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