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着六界时间的大椿树,凡人八千年,大椿树下三个月,凡人三万两千年,大椿树下才只过一年。
凡尘此时大雪纷飞,大椿树下却艳阳高照,正值盛夏。
烈阳穿透叶片,无数破碎的光点,如同被推散的水波,随风荡漾。
李泽指尖转着叶片,虽是落叶,却仍然新绿。
他望着高耸的大椿树,迟疑了很久,转身离开。
那天夜里,李泽靠在床头,床边燃着一只烛。
他将那片叶子来回看了许多遍,也曾试探着抬起手,把所有的灵力集中在手臂的阴影里,学着沈慕琼的样子,想要控制时间。
可试了许多次,一切皆无变化。
李泽不解,目光注视在叶片的脉络上。
若他理解不错,融合之术后,他应该和大椿树生死与共了。
大椿既然支撑着六界的时间,那么他作为大椿的一部分,难道不应该能控制自如?
大雪飞扬,簌簌而下。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屋外传来细碎的响动。
李泽下意识将长剑藏进被子里,手指掐灭了蜡烛,握着那片叶子,迅速躺进了被子里。
来人没有杀气,但脚步的节奏,以及身上那股沉檀的香味,早就暴露了身份。
他躺着没动,微微睁着眼睛,看向厅堂的方向。
朦胧的黑暗里,沈慕琼探着身子,试探性地唤了两声:“李大人?李泽?”
屋内仍是一片寂静。
沈慕琼的脚步这才轻快了些许,她在李泽的注视中,转身关上了屋门。
提着衣摆,她快速走到了李泽身旁,燃起一簇火苗,点了一根香。
那味道李泽熟悉,是安魂香。
沈慕琼在他床边坐下,望着大雪飞扬的窗外,仿佛在迟疑犹豫。
手里一条青色的光芒,在指尖打转了很久。
最终,她下定了决心,转过来,俯身而下。
李泽愣了下,赶忙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一股冰凉自眉心缓缓探入,李泽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知道沈慕琼为什么来了。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关头,李泽抬起手,将沈慕琼拥在怀中。
他像是掉进无底的洞窟,如同当时落入汉明的幻境一样,无限下坠。
“你怎么在这?!”沈慕琼的声音传来,她无比惊讶。
此时,李泽才察觉,自己的手臂被沈慕琼用力地拉扯着,她眉心紧皱,想方设法不让他从手中滑落。
“别愣着,快抓紧我!”她力道更重。
眼看脚下闪出一道光芒,沈慕琼死命地拉着他。
可那下坠的风浪太大,李泽的手臂从她手心里一点一点往外滑过去。
沈慕琼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旁的那些事。
白光将两人吞噬,大地呈现在眼前。
离开了那诡异的无底洞,那道莫名的阻力消失了,李泽调整了下身子,在落地前,稳稳地抱住了沈慕琼。
轰的一声,两人自天而降,飞鸟惊起,在山川上砸出一个坑。
李泽一身亵衣,望着怀里的沈慕琼:“沈大人夜闯闺房,不妥吧?”
沈慕琼看着他思绪清醒的样子,只觉两眼一黑。
完了!被他抓到尾巴了!
她挣扎着要下来,李泽却没理会。
他就那么抱着沈慕琼,环顾四下。
乍一看,像是完全陌生的地界,可再仔细瞧瞧,李泽越看越眼熟。
“这里是……京城的猎场?”
皇室在京城外五里圈了一块地,作为皇家猎场,每年都会意思意思,打两场猎,以展示大梁皇族仍骁勇善战。
“你先放我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沈慕琼抬手挡着眼睛,姿势十分别扭。
李泽这才低头瞧见自己亵衣的胸口大敞着,应该是方才下落的时候被吹开了。
他瞧着沈慕琼捂着眼睛,手臂别扭的不知何处安放的模样,渐渐挑眉。
“区区大妖,怎会被一个凡人男子撼动心神?沈大人这是故意逗我?”
沈慕琼后背一僵。
这话没有毛病,就根本无法反驳。
“别闹,快放我下来!”沈慕琼绷着脸,一板一眼,“这要是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李泽瞧着她,忽然笑了:“被人看到更好,沈大人应该不是那种会污人清白,扭头就不负责任的妖怪吧?”
沈慕琼惊呆了。
她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半晌,伸手探了探李泽的额头:“……没病啊。”她琢磨些许,“不应该啊,只是窥探个回忆,怎么连性子都变了呢?”
李泽轻笑,不为所动,打横抱着沈慕琼,沿着猎场的路往京城的方向走,一副铁了心要让人看到的架势。
“我一直跟在你身旁,想尽办法帮着你,护着你,以为这样,你早晚会回头看到我。”李泽边走边说,“但偏偏事与愿违,你脚步从来不停,追着一个又一个案子,走得匆忙。”
李泽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将沈慕琼轻轻放在石头上。
“如今甚好,没有匆匆忙忙冲过来的石江,没有口中大喊出事的赵青尽,也没有倒挂在屋檐上每次开口都是不好了的姜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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