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看不到。
清风朗日之下,京城咒禁院内院的石桌旁。
在白修眼里,只是多了三盏温茶,摆着笔墨纸砚,堆着一小簇葡萄皮,坐着沈芸汐一个人而已。
他望着桌上一切,尤其是那一簇葡萄皮,有点惊讶地摇着扇子:“嚯!什么级别的客人,长在你心肝上的葡萄居然都分出去了?”
沈芸汐的目光从纸后探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怔愣的沈慕琼,这才对白修道:“有事说事。”
她放下了手里的纸。
白修探头,可那张纸在他眼里白花花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他不理解,但却没问,直说正题:“你让沈慕琼一个人去昆仑山了?”他摇头,“这太危险了,那附近住着不少大妖,以她现在那瘸腿功夫,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这话,在沈慕琼耳朵里听着,就和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惊奇。
就见沈芸汐缓缓挑眉,反问道:“所以呢?”
白修咂嘴,手里扇子摇得更猛了:“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要不……还是我去跑一趟?”
沈芸汐看一眼对面已经错愕不已的沈慕琼,故意支着下颚,埋汰起来:“次次你都护着,那她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你这人!”白修撩一把衣摆,就要坐下。
就听沈芸汐“哎”了一声:“别动!我这两个石凳子精贵得很!”
这一句话把白修说懵了:“两个破石头墩子精贵个毛啊!”
“这可是沈慕琼亲手搬回来的。”沈芸汐郑重道。
趁着这句话的功夫,李泽起身换了个石凳。
白修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十分不屑。
“看把你主贵的,她搬来的我更要坐了,我可是她唯一的师叔!”
“嗯。”沈芸汐点头,笑意更深,“见面就砍的师叔。”
白修无语。
“这不赖我,谁知道那群烂神仙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等我接管狐族,第一个就要把那群欺负她的兔崽子都解决掉。她也是,怎么就成了谁都能欺负的大冤种了呢?”他说到这,摆了下手,“都被你扯远了。”
他扇柄指着沈芸汐:“说正经的,昆仑山一路都是大妖,你让她一个人去,委实太过。她上次的伤还没好,这要是落下病根了怎么办?”
沈芸汐挑眉,她还没开口,就见白修又指着他自己的胸口,拍了两下:“还是我再去一趟吧,你千万别告诉她。”
还用得着告诉?人就在眼前,听得真切。
沈芸汐忍住笑,故意追问:“为什么?”
“还为什么……”白修一脸嫌弃,“但凡我的师妹,六界第一大妖沈芸汐,肩头没有天下苍生的担子,不用管那根该死的龙柱,我一准掐着你让你跟我一起去!”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沈芸汐边说,眼角的余光边看了一眼沈慕琼,笑意更深,“以及,什么时候能告诉她?”
两句话,把白修问住了。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莫名尴尬,忙咋咋呼呼地摇头:“算了算了,可别告诉她了,想想就觉得脸烧得慌。她现在见我就砍我还觉得挺有意思,就那张因为打不过我而恨透了的表情,甚好。”
说完,他从袖兜里拿出一盒药膏:“她先前的伤没好,我跑了半个大梁才生擒了那条滑溜的妖医,揪着他讨要了点药膏,你回头给她。”
他把神仙膏拍在桌上,活动了下肩头,起身就走。
白衣如画,带起纷飞的叶片。
沈芸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声问:“次次她回来,说她废物丢人的是你,怕落下病根暗中保护的还是你,你到底搞什么?”
“你这不废话么!”白修头也不回,只举起扇子摆了下手,“我白修就这一个师侄,天下就只有我一个人能骂她!”
那背影迈过门槛,步履飞快,如一道光。
沈慕琼望过去,许久才回过神。
她看着笑盈盈的沈芸汐,自然理解她的深意。
可还没开口,先听李泽阴森森地扔出四个字:“多此一举。”
沈芸汐想笑。
她将手里的纸对折一下,眼底目光流转:“不着急走,就住两天。”她浅笑盈盈,“兹事体大,我需要点时间理解一下。”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会让你消耗太久的力量。”
谁知,沈慕琼蹙眉,她有些无奈地摇头:“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一句话,让沈芸汐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她“嘶”了一声,称赞道:“不愧是你。”
那天夜里,星辰万里。
沈芸汐躺在摇椅里来回地摇晃着,发出很有节奏的吱呀吱呀声。
耗费巨量的灵力才穿越了时间,以至于沈慕琼刚碰到枕头,就已经睡沉了。
李泽将厢房的门带上,站在屋檐下。
沈芸汐背对着他,摇晃的节奏慢慢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起身,转过头看着李泽:“你跟我来。”
她话音严肃,不容置喙。
此时的大梁咒禁院,不如李泽记忆中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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