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暖,沈慕琼手里戒尺点了好几下,在柔软的土壤上砸出几个小坑。
“先前罗汉堂跑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沈慕琼正色道,“为了保护藏书阁,在咒禁院四周我是放下了结界的。除了府衙衙役,还有李泽身旁的人可以来去自如之外,没有人能从外往里窥视到任何行动。”
她垂眸,思量了片刻,又觉得这样说不严谨,补充道:“除非这个人的实力高不可攀,足够把我打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
六界这么大,唯独这样的人不存在。
打得难解难分的有,能单方面碾压沈慕琼的,不存在。
“我们当中出了罗汉堂的眼线。”她眸色极沉,“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其余的,或多或少夹杂着运气的成分。
监视青州咒禁院,首先要打消山神赵青尽的怀疑,之后要避开沈慕琼的目光,还要躲避李泽喜欢蹲在屋檐上的暗影。
一天容易,两天容易,日日如此就不太容易了。
“我们按兵不动了三个月,观察了整整三个月,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点线索都没有。”沈慕琼顿了顿,“附近所有能监视青州府衙的位置,全都安插了我们的人,却一无所获。”
沈慕琼手里的戒尺停了。
她戒尺点在泥土上,发出阵阵闷响,像是木锤,一下一下敲打着众人的心脏。
姜随明白她的意思了。
沈慕琼用三个月的沉寂,排除了被人从外监视的可能性。
那么青州咒禁院的消息,包括追查罗汉堂一事,就只剩下内部泄露这一种可能了。
“鬼车一事,你是不是故意对穆峰说,血是鬼车吸走的?”李泽忽然开口问道。
沈慕琼点头:“正是。”她看着李泽,“你想的没错,那些死者和最初我们抓到的罗刹鸟其实是同一个手法。罗汉堂在试图使用鬼车掩人耳目,抽取活人血液。”
“先抽干血液,再嫁祸给鬼车。”李泽边想边说,“最后利用你,将整件事合理化。”
沈慕琼眼前一亮:“确实有这个可能性。明目张胆地利用罗刹鸟取血已经被识破一次,若是同样的手法,这一次我却没能看穿的话……”她蹙眉,“难不成他们想用这个手法遍地开花,将人间拖进无尽的灾厄里?”
她不理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李泽淡笑:“这个问题,我想了不止十年。”
罗汉堂为什么要造出金刚罗汉,又为什么要与咒禁院为敌。
为什么要带着不明真相的凡间众生攻击沈慕琼,又为什么连最后一根支撑六界的龙柱都不放过。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奇怪路子,李泽十年之前没能得到答案,十年之后,也还没得到答案。
“接下来怎么办?”姜随见两人都沉默不语,目光来回瞧了半天。
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前一后地摇晃着:“你们说这些的时候都不避着我,万一我就是奸细呢?”
沈慕琼和李泽一同望向他,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姜随懵了,他没看懂,傻乎乎地又问了一遍:“我就这么没天赋么?”
李泽瞧着他,安慰道:“你中正又很有执行力,但玩不了这样的心机。”
“下一步,我需要姜大人监视所有青州府衙的人。”沈慕琼道,“所有人。”
听到有活,姜随来了精神,干脆利落地点头:“殿下放心,沈大人放心,这个我在行。”
其实,姜随是最后一个接到这活的人。
沈慕琼布了一盘很大的棋。
青州府衙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是棋盘上的子。
她和李泽将整个青州府衙的人分成了两组,一组是李泽来之前就在府衙内点卯上工的衙役,另一组则是李泽来青州之后能够自由出入府衙的其他人。
彼此都只有监视对方的任务,却不知道自己也在被监视之中。
用像是一条循环般的线,将所有人的轨迹和行踪,清晰地梳理出来。
让那个奸细,无处遁形。
“所以,刚才那个披着斗篷的家伙,就不管了?”姜随还是觉得可惜,他挠了挠头,确实不理解。
“那种能够召出鬼车的人一定是修士,这种人在仙门中起码得是什么级别?”沈慕琼看向他,“怎么也得是个尊者吧。”
她勾唇浅笑:“姜大人在追踪的时候,有把握不被尊者发现自己的行踪么?”
“这……”姜随皱眉。
仙门尊者,半仙的存在,他自然没有这个把握。
道理都懂,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放走了,他接受困难。
“并不是放走。”沈慕琼说到这,摇了摇头,“我自有安排。”
微风阵阵,光影摇摆,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其实沈慕琼心里已经有了个计划的雏形,而这第一步,就是找出青州府衙里的内鬼。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返程的马车摇摇摆摆,沈慕琼思绪深重。
“你在想什么?”李泽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探身问道,“是有什么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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