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随很快就将张新丰的人际关系,查了个一清二楚。
“他就是去年新建的湖边书院的学生,直到年前都还在书院里读书。”他说,“他以为自己又落榜了的,还预支了今年一年的银子。结果放榜当日,立马就退了银子。”
“当时为了退学费闹得挺大,石江都记得他。他上了一个月了,要求退全部的银子,但是书院给他留了一年的生舍和座位,还已经把他的新书册也买了,就不同意全部退,最多只能退一半。就这么闹到府衙来的。石江调解了很久,书院最终才退了八成。”说到这,姜随无奈地笑了,“然后这个张新丰,就把石江告了。”
书房里,沈慕琼蹙眉,她和李泽都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
“原来是他?”李泽了然地看向石江。
石江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一个人埋头在成山包一样的公文里,手里的毛笔都没停下。
他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也顾不上喝一口。
“咳咳。”李泽轻咳两声,“就是那个击鼓状告石江,说他尸位素餐,不办实事的那个?”他回忆了片刻,“他张口就要府衙赔偿他百两银子,所以印象深刻。”
“就是他。”姜随说,“这人左邻右舍的评价并不好,是个贪小便宜的人。”
“能到三十五也没娶妻,也是因为过于贪了。”姜随翻了一页,“不是没有媒人说媒,是他对女方家的要求太过,我去接触了几个曾经给他说过媒的媒婆,都对他印象很深。他自己只有青州城内这一个宅子,外加乡绅的身份,家底满打满算大约有四十两白银的样子。但要求对方姑娘是个会读书写字,也懂琴棋书画,还要会做女工,年方十八左右的才行。”
听着这些话,沈慕琼端起茶抿了一口:“为什么呢?他自己不知道比较么?”
“他图嫁妆啊!”姜随一语道破,“沈大人平日在咒禁院,大梁姑娘的情况大多不了解。一个会读书写字,也懂琴棋书画的姑娘,非富即贵,最差的也是家道中落的富豪。”
他十分感慨:“您还记得刘宋吧?刘宋那就是吃绝户,他这个算盘和那刘宋也差不多。”
刘宋娶了林娇娥,在林娇娥因为嫉妒杀死了他的妾室苏琳琳之后,用苏琳琳的尸体假冒林娇娥,骗出林家祖宅,将宅院贱卖给了王玉堂一家。
他还自豪地说有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他也很无奈。
想起这个人,沈慕琼就不得不感慨凡人花样多。
如今再见到这个图嫁妆的,好像也不那么奇怪了。
“就这种条件,居然真有媒婆给他找到了。”姜随一手扶额,啧啧感慨。
“找到了?”连沈慕琼也觉得离谱,“哪一家人啊?这一家都瞎了?”
她说得随性,竟让石江也抬起了头。
屋内的香炉里燃着青烟。
原本李泽是不喜欢老山檀香的味道的,可自从一年多以前落水之后,他便只燃这一种味道的香。
沈慕琼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么引起共鸣的话,追问道:“已经查到是哪一家了么?”
姜随点头,将手里的纸放在了沈慕琼和李泽的面前:“你们认识。”他蹙眉,“青州外十里,陈员外家,他的亲妹妹。”
“我们抓了纸魅的陈员外?”沈慕琼将纸拿了过来,蹙眉看了好几眼。
确实是他。
张新丰找到的新媒人,真的给他说了一个离谱的媒。
对方竟然是陈家大院的当家陈明远的妹妹。
沈慕琼抬头瞧着李泽:“一年之前,我抹掉了陈家全家的记忆。”她顿了顿,“你之后还和他有接触么?”
“嗯。”李泽点头,“他的画丢了,报官过一次。之后为了安抚他,我赠了他一副别的。”
沈慕琼了然。
“要去陈家么?”李泽一边问,一边将她手边茶水端了过来。
他手心捧着试了试温度,大约觉得有些凉,起身填了些热水。
沈慕琼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先见见那个媒婆。”她说,“最近这几日和张新丰有交集的就只有媒婆,先从她入手。”
从姜随得到的线报里得知,张新丰已经和陈明远的妹妹见过很多次了,两家也已经在商议准备定亲了。
某种意义上,张新丰已经是陈明远的准妹夫了。
本身已经没有亲人在世的张新丰,出了这样的意外,于情于理都要通知陈家一声,可在这件事上,沈慕琼有些犹豫。
陈明远又一次同这种常理不能解释的案件扯上关系,这真的是巧合么?
一个人巧合两次,是不是有点过了?
次日一早,姜随带着媒婆走进了青州世子府的门。
媒婆是青州有名的张娘。
她一身襦裙,头戴花枝,团扇摇得很优雅。
见到坐在一起的李泽和沈慕琼时,她先愣了一下:“啊?不是给说世子妃啊?”
话音刚落,李泽捏起盘子里的点心,一手护着,一边浅声说“啊”,想哄孩子一般往沈慕琼的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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