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娘口中得知,张新丰确实贪财,除了读书也没有其他的本事。
本来这样的人说媒是很难的,因为哪家姑娘都不傻,谁也不想过苦日子。
结果张新丰更离谱,剑走偏锋,他想找个家世背景都很好的,一步到位。
原本张娘根本不接他这生意,没得做。
结果年初,出了件奇葩的事。
“陈员外,陈明远的妹妹把他看中了,我不是给张新丰说媒的啊,我是给陈家说媒的。”张娘说到这,一脸心绪难平,“我做媒人这么些年了,头一回说这种媒。他张新丰三十五啦,除了青州城东北角有个四合院,家里物件还算是能用,别的有多少积蓄,做什么产业他一概不提。”
“就这种,陈员外的妹妹闹啊,非他不嫁。”
这事情,张娘直到临走还在絮絮叨叨:“搞不明白啊!”
她站在世子府门口,看着沈慕琼和李泽,福了个礼。
收了李泽十两银子,张娘脸上笑开了花:“世子爷放心,我断不会将今日所见所闻说出去的。”
她瞧瞧李泽,又看看沈慕琼:“天色渐晚,两位留步,我自己回去就是。”
说完,掂量着那些碎银,开开心心地走了。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沈慕琼才有些埋怨地瞧着李泽:“十两银子的线索?”
“钱财身外之物。”李泽淡笑着,“往后还要拉拢她,犯不着计较。”
沈慕琼稍稍有些惊讶。
自己的算盘在李泽面前,似乎像是透明的一样。
她怎么想,怎么计划,怎么安排,这个男人如同早就知晓,只是陪着她,旁观着一切。
他太了解沈慕琼,甚至比沈慕琼自己还了解自己。
“围绕张新丰的人际查了一天,约等于没有收获。”李泽垂眸,“明日准备调整方向么?”
被拉回案子上的沈慕琼愣了一下。
她“哦”了一声,这才重新回神,“调整一下。”她说,“从陈家入手。”
望着青州城美丽的夕阳,沈慕琼正色道:“总觉得那个陈明远,应该是隐瞒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陈家已经是第二次牵扯其中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要么他们和罗汉堂有关系,对罗汉堂有所图。要么就是反过来,罗汉堂需要陈家。”
“可是,陈家有罗汉堂需要的什么东西呢?”沈慕琼不解。
“银子。”李泽背手而立,清清淡淡地说,“除了银子,陈家一无所有。”
沈慕琼点头,她叹一口气:“最麻烦的是,这一切,又和张新丰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这大约是青州咒禁院,遇到的百十个未解之谜当中,最棘手的一个。
别的好歹有线索,能摸到一个大概的方向。
可这个案子,沈慕琼坐在屋檐下,瞧着满天的星光,迷茫不知所措。
她也没有方向。
突兀的被害人,相关的线索只有将要和陈家定亲,还去过叶虚谷的医馆,询问过不老药,死前三天接触过媒人,最后就是死亡当天什么都吃,肚皮上长了一张脸盆大的嘴。
这几件事,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他们就像是单独存在的随机事件一样,哪一个都不像是能导致张新丰死亡的直接线索。
就算沈慕琼发挥想象力,凭空猜测,都组不成一个连贯的逻辑链。
她坐在藏书阁无限向上的阶梯上,一边揣摩着这些线索之间的关系,一边寻找着与“肚皮长嘴”有关的记载。
人长嘴的确实没找到,但找到了类似的妖怪。
只是妖怪的种类太多了,沈慕琼就算是把它们全都挑选了出来,也用处不大。
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她将全部线索写在纸上,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在深沉的夜晚里,在跳动的烛火中,最终也没能参透其中的玄机。
缺东西。
沈慕琼熟悉这样的感觉。
一定是缺了最关键的一环,缺了那个能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的最重要的一条线。
次日晌午,天光大亮。
青州城外西北五里的半山腰处,二十几座四合院抱团组在一起,不管什么时间看过去,都是气派非凡。
陈明远一早就听闻李泽要来,站在大院门口,带着家里几口人,规规整整的候着。
他还是曾经的模样,一身赭石色常服,彬彬有礼。
不同的只是他不记得沈慕琼了。
“哎呀,原来是为了我那没缘分的妹夫而来啊……”陈明远一边带着两人参观庭院,一边感慨万千,“本来已经说好了,下月就定下这门亲事,怎知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
他摇头叹息:“世子殿下有所不知,我那妹妹八字太硬,十五岁时本就应该出嫁,结果接亲的队伍走在桥上,好巧不巧,桥断了,新郎官和他的两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陈明远尴尬一笑:“后面又说了两门亲,都是刚刚成亲不满半月,一个染了烈病,回天乏术。另一个走商,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这之后就没人敢说亲了,就给拖到了三十来岁。”
好一个天煞孤星,沈慕琼眉头紧皱,听着他继续说。
“这后来,我都已经无所谓了,她找哪个人成亲,只要能成了就行。”陈明远停住了脚步,连连摇头,“说真的,张新丰那个条件,我看不上啊!爹娘去得早,就留给我这一个相依为命的亲妹妹,我左看右看我都看那张新丰不顺眼。他就差把图财两个字写脸上了!”
陈明远是个明白人,心里门清。
“可我没办法啊!”他叹息,“只要他能好好地把这个亲成了,大不了陈家养他!啧!结果呢,他也没这个命。”
秀丽的湖泊里盛开着粉红色的莲花,柳树青青,随风摇动。
“陈姑娘是怎么认识他的啊?”沈慕琼好奇地问。
陈明远停住了脚步,站在湖边抬起头,仔细地回想了片刻。
“咦?是怎么认识的来着?”他有点迷糊,“好像是什么诗会上认识的。”
他指了指路尽头的院子:“不妨亲自去问问吧,我妹妹的闺房就在前面的院中。”
刚说完,就见前院里走出一个白衣的女子。
陈明远愣了一下:“哎?她怎么只穿一件单衣就出来了?”
话音未落,那白衣的女子,陈明远的亲妹妹,三两步走到湖边,噗通一声就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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