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败,灰白,触目所及的景致惊人一致。
整个城市在熊熊燃烧,大厦颓倾,底下无数如蚂蚁般浓密的人群在溃逃,在尖叫,在绝望。火焰中有许许多多哭号抽泣的人脸,个个扭曲不堪,状若癫狂。
远处有什么在低鸣,细细侧耳倾听,是一阵阵络绎不绝的防空警报,大批大批穿着黑色军装的武装人员窜上街头,对着手无寸铁的平民扣动扳机。
城市中到处都是尸体。尸体大部分是壮年男子,他们大半都死在道路两旁,许多还拿着武器,但是脸上骇然的神色直到死去也不曾消失。还有些人是死在战斗位置上,死者中还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城市中还可以听得到隐约的惨呼,绵延不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组航空编队从城市上空徘徊而过,丢下成吨的浓缩汽油弹,城市变成了大火炉,无数个街道,高楼,CBD在熊熊燃烧,浓郁的黑烟直窜云霄,将整个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彷如末世的降临。
激烈的打斗和惨叫,子弹呼啸着从废墟上飘过,两个男人狼狈地从包围圈里逃了出来。
不敢有丝毫停顿,两人疯了似的朝着城市边缘跑去,领先之人有着一头令人艳羡的白发,垂落下来,到了膝盖位置,哪怕在火光燎人的战场上,那头白发依然温润雪腻,柔顺且一尘不染。
居后的男子则平常得多,稀疏刚毅乱蓬蓬的短发,一根根钢针似的络腮胡子,上半身是破了几个洞的花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沾染了机油污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脸上的沧桑掩盖住了底下的焦躁,这幅扮相深刻诠释了落魄中年大叔的形象。此刻正头也不抬地尾随着白发男子奔跑。
忽然,他的脚步慢了半拍。
“多泽,停下来干嘛?快走!”白发男子急促催促,却发现落魄大叔没有动弹的迹象,于是懊恼地扭过头来,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
那是一处坍塌的宅邸,表面上看,在毁坏之前,是一处安静宁和的托儿所,有滑滑梯和跷跷板,房子外面用黄色,粉色等温馨的色彩涂抹着一幅幅儿童画,上面阳光和煦的大人牵着一个个笑容洋溢的幼童,走在布满鲜花和绿草的郊外,一切看上去和谐温暖。
他的目光微微缩了缩。
阴暗的角落里,那处唯一在坍塌下保持完好的角落里,一名抱着肮脏熊玩具的小女孩躲在阴影里,胆怯又好奇地朝着他们望过来。
悚然的是,那女孩浑身上下溃烂不堪,原本一头柔顺笔直的长发如今只剩下一半,另一半是瘌痢头,头皮上面密布着一个个白色涌动的茧,如米粒大小,不断无声摇摆。两颊已经脱落,脸上全是深色的皮下组织,看上去分外瘆人。一只眼睛只剩下空洞,另一只则笼罩着灰色的眼翳,厚厚的角质膜仿佛在她“心灵”上抹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薄膜。
鼻翼动了动,一股似有似无的淡淡腐臭气息从那边飘来,阴影下面有什么。白发男子的瞳孔缩了缩,视野划过空间的距离,将女孩背后一幕看得真切。
小小的空间内横七竖八躺着一地的儿童尸体,大多残缺不全,有刀叉零落在地面上,血渍和碎肉组成了一幕交响曲,将瘆人的乐曲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走吧,没救了,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化生的组织正在侵蚀她的身体,活不过今天了,基因崩溃就在眼前。”白发男子立住了,缓缓的说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为这一幕感到惋惜。
看来这处外表光鲜的托儿所,未必有它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光鲜靓丽,里面深藏的阴暗和滔天的罪行诠释着人性中最隐蔽最邪恶的一部分,而这部分,连同炼狱的恶魔都自叹弗如。
颓废男子蹲下身子,朝着远处的女孩招了招手,女孩迟疑了,而对方握着拳头的手忽然舒展开,里面是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女孩蹦蹦跳跳过来,她没有经受住诱惑,一把夺过糖果,连包装都来不及撕扯掉就一口塞入嘴中,鼓涨着两颊,双手封住嘴巴,一副不愿意再拿出来的架势。
“好吃吗?”多泽笑笑问道。
女孩怔了一下,拼命点着头。
“还想吃吗?”多泽问。
女孩继续拼命点头。
“跟哥哥走好不好,哥哥带你吃好吃的糖果。”多泽脸上洋溢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多泽,你疯了,你救不了她,你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该死的,你那进水的脑袋什么时候可以不秀逗。”白发男子疯狂地叫骂。
“好了,格里芬。”多泽拍了拍手,止住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谩骂,“只要我还是小队的队长,就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白发男子瞪着他,两人的视线似乎能够冲撞出火花,几秒钟后,白发男子退了下来,耸了耸肩,“随你便,该死的疯子。”
“我可不愿意在陪你玩过家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可要活着回去,你爱搭上几个累赘都无关紧要,最好死在这边,呸。”白发男子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头也不回地离去,几个挪腾之间,人已经消失在茫茫街道重影的后面,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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