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李嗣业将拂尘麈尾搭在肩头上走出玉器行,两名伙计将他送出门外,又站在街道旁躬身拜送,拖出悠长而又清澈稚嫩的音调:“客慢走啊。慢走啊。”
李嗣业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掌摆了摆,两人对他的这种回礼方式并无芥蒂,只觉得这是一位超脱无拘耿直率真的好人。
这时夕阳已落下,迈着八字步的武夫摇晃着肩膀消失在东市的坊门口。
两人回到新昌坊已是戌初,李嗣业索性就在坊中临曲的小吃店买些胡麻饼和汤饼,省得回家开灶。开店的是对老夫妻,把朝大门的倒座房开了窗户,热气腾腾飘出,看着就有食欲。
李嗣业接过胡饼和汤碗盒子,寒暄了几句,随口说道:“明日清晨把碗和餐盒给送来。”
“李郎,不急。”老夫笑呵呵地回道。
两人提着木盒与胡饼踏进门槛,吴大娘从厢房里迎出来,佝偻着身子行礼:“阿郎回来了,哦,对了,隔壁徐娘子来找过你。”
李嗣业顿生警觉:“她来做什么?”
“不知晓,该许是听说你回来,过来看看吧。”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若是她明日来找,你就推说我不在家中。”他伸手把食递给吴大娘,吴大娘提在手中,咦声问:“这是啥?”
“这是我在坊间买的,省得开灶。”
老婢提在手里,口中絮絮叨叨:“阿郎从边关回来,应该热气腾腾才对,家中却成了冷锅冷灶。一日两餐在外头买吃食,家中烟囱连热气儿都不冒,这是过日子么,若是叫外人见了,还以为家中凋敝败落了呢。你看我这张嘴,可不开灶总是不好,怕是连神荼郁垒都看不过去,不乐意给你守门。”
“得了,明天开。”
李嗣业不乐意听这老婢絮絮叨叨,摆摆手踱步到了正堂里。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漆黑,把案几摆在廊台下用晚饭。两名老婢和燕小四从未有上案吃饭的习惯,只抱着汤碗,握着胡饼,找个墙根儿蹲下,呲溜呲溜地把汤干用尽,伸手一抹嘴儿连发髻上都冒热气。
这个时期的长安气候简直温顺,连冬天都不那么冷,春季里已经与夏日不差许多。
他又在堂中点了油灯两盏,在案几上摆了三张纸,请枚儿执笔书写契约。他右手握着拂尘在她的头顶驱赶蚊虫,嘴里讲述契约的大概内容,把口中说出的话转换成文言落在纸上需要一定功底,枚儿确实在高适教导下学了许多东西。
“哎,这个店字没有繁体吗?”
“哎哟,阿兄,什么繁啊简的,从什么时候起,你说话就奇奇怪怪的了。”
“哈,”李嗣业揉揉幞头:“我学识少,所以容易说胡话。”
等伺候枚儿写完契约,剩下的时间,李嗣业就与燕小四在东厢房中挥舞着钁头挖地下金库,运出来的土,暂时就平摊在坊墙边上。这个工程也急需抓紧,等到叙功的队伍回安西前必须完工,这样才能安心带着枚儿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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