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登上了土堡的顶端,朝北遥望碛西壮美河山,远处白马河宛如一条玉带,从山地丘陵间穿过,更远处天山的轮廓掩映在云雾中,实是美不胜收。他又把视线朝西,所见是龟兹的城墙,锯齿状的垛口完全是按照中原的城池风格重建。
从今以后,他就是龟兹跳荡营的主官,虽然目标距离节度使尚有十万八千里,不过他正在奋力追赶。如果他的记性不差,幽州那边儿的偷羊贼,将会在天宝元年也就是后年,成功登上平卢节度使的宝座。
照他现在的这个养成升官速度,估计是追赶不上安禄山的,但是可以逐渐缩小差距。最关键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不要死靠着战功、靠功勋升官!
安西军中人才济济,功勋卓着者不知凡几,比如高仙芝、封常清,王正见,程千里、毕思深等人,均不是平庸之辈,还有诸多北庭系将军都想插一脚。想在碛西迅速出头,其难度堪比后世某点的新人作者。所以眼下这个情况,就不由得他不去动歪脑筋了。
如果再有机会回长安叙功,他定要多使出点儿钱财,早日把屁股高高地坐上去,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哪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权力只能施展在一座营地中。
这几天内,李嗣业每日清晨都会登上土堡顶端,俯瞰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第三团校尉赵丛芳总是第一个钻出营房,跑到白马河边梳洗之后,回到营地披甲,敲击铙钹,把全团的兵卒喊醒,列队在校场进行操练。
李嗣业观察了半个多月时间,赵丛芳每日清晨均是如此,从无拖延或懈怠,他这算是真正脱胎换骨,第三团也有了新气象。
又一日清晨,李嗣业登上堡顶,双手持陌刀挥舞练了半个时辰。等到汗水蒸腾而起熏湿了幞头,才靠坐在女墙上,把幞头解下来,用双手拧出水来。
他把幞头放在墙垛上等着晾干,把头顶湿漉漉的乱发重新整理一下,用一根木钗别住,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巾,顺着额头缠在头上当做抹额。
李嗣业做完这一切,抬头仔细去看,远处馒头形状的丘陵上方雾气氤氲,有清脆的驼铃从中传出。很快有商队从郁郁葱葱的树木后方走出,缓缓来到白马河边,踏上了横跨河两岸的木桥。
他总算能看清这支商队的全貌,为首的是几只领路的骆驼,驼背上载着麻袋和五颜六色的织物、地毯。中间是几十匹马,同样载满货物,队伍的尾部也是几只骆驼担当后卫。
这是支胡人和汉人混杂的商队,汉人们腰间佩刀,所牵马上没有货物,应当是担当保护商队的护卫职责,而胡人们的装束,他看起来倒有几分熟识,只不过晨雾朦胧遮挡了他的视线。
等他们全部从桥上走过,行进至营地的右侧,刻意绕了一个大弧度避开军营。李嗣业终究还是认出来了,这不是识匿部牧民们的装束么,他们无论男女都喜欢把辫子里编入各色的丝绢,披在肩头两侧,按照风俗哪个辫子编得最长最漂亮,就越容易受到女性的吸引。
李嗣业低下头去,趴在女墙边对着下方喊了一嗓子:“田珍,藤牧!”
“喏!”两人的声音从营房中传出,等了五六秒,才披着甲胄跑出来,站在土堡下方抬头仰视问:“李将军!什么事儿。”
“营地外路过一支商队,你带些人去,把商队截下来,带他们的首领和护卫队长来见我!”
田珍大声回话道:“既是商队,没有窥探军营,亦无过错,岂能强行拦阻。我们是大唐军人,无故扰民,不好吧?”
“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田珍低头咕囔,听起来像是发牢骚,然后才高举双手叉在头顶:“喏!”
“兄弟们!出去办事了!”
操练中的亲兵队停止对练,结成队伍跑出营门,径直插向了商队的必经道路。
田珍没有戴兜鍪,黑纱幞头裹着头顶,身披细鳞甲,双手将横刀拄在地上,趄着脑袋去看慢慢接近了他的商队。
骆驼的铜铃声噶然而止,商队首领头戴平头小样巾,脸上倒也不甚惊慌,骑着骆驼叉手询问:“这位军爷,我们识匿商队,携带货物前往长安贩售,未曾犯王法,不知为何阻拦。”
“既是识匿商队……识匿商队?”田珍本来眯着眼睛询问,此刻连忙站正身体问道:“你们是识匿商队?”
骆驼上的首领也惊喜地喊出了声:“田珍!”
“原来是史江队正!”田珍笑着拱了拱手道:“怪不得李将军叫我出来拦你们,原来是自家人来了嘛。史江队正,还有识匿部今天谁带队?”
史江身后的一个花辫子识匿老者连忙翻下骆驼,躬身抱胸行礼道:“见过田军爷,我是伽延从大将军的家中管事。”
“正好,你们两个同去拜见李将军。”
“李将军?”史江惊讶地张圆了嘴巴。
“嗨,”田珍笑着拱手对他解释道:“你们窝在葱岭那个地方孤陋寡闻,哪里知道,昔日的葱岭李守捉使,如今已经是朝廷敇封的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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