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要杀三牲祭祀河神,众人自然要进行一番准备,虽然眼下条件简陋,但东西还算齐备。识匿国和护密国有盘羊和牦牛,却没有猪这种动物,最终在河中捕了几条鱼来代替。
祭河还需要祭台,众兵卒将河沙堆积起来做了个小的,装模作样跳了一段祭舞。高仙芝亲自站在祭台上,命令众人把牛羊鱼杀掉,放出血来泼在旗帜上算是祭旗,三牲的尸体被扔进河中给河神享用。
李嗣业对于这种事情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河水上涨是冰川融化所致,如今也正是河水泛滥的季节。杀几头畜生扔进河里河神就听你话了?况且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河神这种东西。
不过眼下军心还算稳定,因为多数人对此深信不疑,无神论者毕竟凤毛麟角。
众军士望着河水发呆,似乎在等着水位下降。
高仙芝双手抱着甲胄袍肚望着河面笑道:“河神住在下游,这三牲要让祂老人家吃到,须得等到明天早上。”
他突然大声说道:“三军听令,留下一千人在河岸边接应,其余人整备干粮原地休息,明天寅时开始渡河!“
唐军将士们将信将疑,各自下去在裸露的岩石坡上铺以羊毡原地休息。
高仙芝的自信心来源于哪里?李嗣业仔细想了想,明日寅时是凌晨三四点钟。如今正值盛夏,葱岭白天的最高气温已经达到了十度左右,夜间温度却急剧下降到零度以下。河水暴涨的原因是雪山冰川融化所致,也就是说河水的流量是随着时间变化的,凌晨三点钟正是气温的最低点,那么河水的水位在此时也是最低。
高仙芝确实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这也是优秀将帅身上应当具有的素质。李嗣业虽然也想到了,但毕竟是后知后觉,日后在这一方面需要加强。
夜色降临,周围的气温逐渐下降,将士们披着铁甲沿着河畔山麓躺倒在羊毡上,甲片由外向内冷却,连里层的牛皮也变得冰凉,很多人打着哆嗦在半夜里被冻醒。
此时就连天空中的星辰也都是冷冰冰的,仿佛闪烁的萤火,微弱的火星,好像随时要被冻熄灭一般。一些偶尔醒来的人其实应该能发觉,白天那种河水的翻卷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变为了如细泉叮咚般的响声。
东方的半边天众星消失,只有一颗亮星冉冉升起,这就是太白星,预示着黎明时刻的到来。兵卒被将领们唤醒开始在河边列阵,他们将旗帜在手中撑起,迎着晨曦招展飞扬。
暴虐奔腾的河水蛰伏下来,水面静悄悄得没有一丝声响,于是将士们对高仙芝也就愈发崇敬佩服,李嗣业当然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只不过也装傻充楞跟着众将投以注目礼。
有时候作为一个下属,不能表现得太聪明,要有做糊涂捧哏的觉悟,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升官之路又何其艰难。
高仙芝骑着战马在队伍最前列,抽出横刀并未有豪言壮语,只是向着对岸轻轻一挥,兵卒们开始牵着马匹趟进冰冷的河水中。
李嗣业随在高仙芝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根据葱岭守捉使于构和骑兵营封常清的多次查探,我们得知连云堡驻扎的是喀葛鲁豪奴东岱麾下的一个五千人队,主将为一个叫宗吕的吐蕃人,实际上是吐谷浑的后人,而且我与他认识。”
“你认识?”高仙芝惊讶地看了李嗣业一眼。
“是,昔日我为葱岭守捉使时,识匿部伽延从游牧至葱岭附近,被吐蕃从娑勒城派出的吐蕃兵马进攻,部众险些被劫掠至小勃律。我率守捉城兵马出击,将其在雪山附近击溃,敌主将被杀,只有一个叫宗吕的五百总逃脱。”
高仙芝爽朗地笑道:“原来是你的手下败将,那我们这次拿下连云堡的胜算就更大了。”
李嗣业暗自嘀咕道,岂止是手下败将,还是我的俘虏,甚至还给我发展成了间谍。可惜于构没有把贡觉赞给看住,让把柄给逃脱落到了他手里。没有了把柄牵绊,这家伙获得了自由也放飞了自我。
高仙芝又低声说道:“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一再请缨,攻克连云堡就交给你了,我在后面给你坐镇。”
李嗣业霎时挑起了眉毛,我什么时候主动请缨了?
这时天边山峦的背后已经泛起白光,挺拔的雪山挺起了伟岸的轮廓,众兵卒趟在胸口深冰冷的河水中,连驮运粮食的战马也险些淹到了鞍鞯。
李嗣业出征时带着两骑,黑胖负责驮运主人,青骓驮运给养,照夜玉狮子舍不得带出来。两匹马稳稳地行进在水中,冰冷的河水灌入到他的小腿中,顿时倒吸凉气险些抽筋。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在南岸列阵,旗帜依然招展,六纛均未沾湿。士兵们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幸好红日已经从山背后爬出,再过几时,阳光会驱散一些寒意。
不过光指望太阳是不行的,想要驱散寒冷,就得进行剧烈运动,有比冲锋陷阵更剧烈的运动吗?
三军刚渡过河岸,便快速扑至连云堡下。这座堡垒建在山头上,一半由岩石夯土砌筑而成,另一半用木排墙扎成,三面皆是陡坡,向上仰攻几乎毫无胜算。另一面是此山头的主峰,坡度更加陡峭,但山顶要比连云堡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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