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七载深秋十月,李嗣业从长安回到北庭治所庭州城。他从长安回来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升北庭三军的基本待遇。正值府兵制和募兵制的交替时期,各镇边军的基本待遇已经固定下来了,最底层的兵卒每月绢一匹,粟米一石,一年十二匹绢,粟米十二石。
这个待遇换算下来到底是多少呢,由于丝绢在大唐是硬通货,远比时而膨胀时而紧缩的开元通宝货币要稳当的多,所以可当做钱来用。生绢一匹的价格是五百钱左右,粟米十钱一斗,一石是近百钱,一个普通兵卒的月待遇是六百钱。
安西四镇的待遇稍微高些,合计下来将近一贯,禁军御林军和龙武军的待遇是边军的三倍。而待遇最低的,就是北庭节度使麾下的募兵。他们手中无田,每月只发放粗麻一匹,青稞一石,有私马者马料一日补给五升。表面看上去与其他边镇的数量一致,但这纯粹是自欺欺人,麻布一匹的价格不过百余钱,青稞更贱,甚至在河西等边镇,青稞是当做饲料来使用的。
他曾亲自去黑水守捉的一个长征健儿的家中视察,此兵卒家中有一个妻子两个孩子,孩子面黄饥瘦,妻子衣不遮体。他们三口人每天要消耗四斤粮食,就算顿顿吃青稞糌粑,一石到达月底也不会有余粮,兵卒家中没有养任何牲畜,冬天没有御寒的衣物,日子很是凄苦。而这,就是边关大多数唐军的生活水平。
由于府兵制到募兵制的转换初创,等于是摸着石头过河,军饷制度存在不少的缺陷,长安禁军普遍偏高,边军又普遍低。边军的战斗力与待遇的比例正好与禁军呈反比。
李嗣业与赵玼和臧希晏开了内部会议进行商议,决定只涨底层什长和兵卒的待遇,每月发放生绢一匹,粟米一石外加青稞一石,什长生绢一匹外加火麻布一匹,粮食与前者照旧。条文由行军掌书记岑参起草,最终成文张贴在庭州交河金满等城池的城墙上,也张贴遍了北庭治下所有守捉城。
同时李嗣业下令,北庭三军中有家眷,并且在本地拥有户籍者,颁给永业粮田二十亩。
升饷的消息传出,轰动了瀚海军、天山、伊吾等三军的军营。
他们中有些人在军中服役已经有二十余年,却因为待遇太低无法成家。就算许多生长在北庭本地的胡女,也都不愿意愿意下嫁固守穷困的征夫。他们宁愿嫁给走街串巷的货郎,嫁给奔波行商的商贾,这是很大的问题。
往轻了说军汉们为大唐守御边关,却穷得没有了第三代,往重了说,北庭军经过鲜血洗礼的优秀基因未能遗传下去,直接使得整个北庭军后继无人。往更严重了说,整个碛西都没有造血功能,一旦河西走廊被切断失去中央的输血,能够坚守就是安西北庭那些后继无人的白发老兵。
改变了北庭军兵卒的基本待遇,使得李嗣业一时间的威望和军心所向,超过了过往的任何一位北庭节度使,广大兵卒们都赞不绝口。
这还只是他的初步计划,今年内他要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天山军和伊吾军各招募一千人的兵力,并补全他们的铠甲兵仗。
甲胄和兵仗才是真正的内耗,而且有钱都不好使,少府监治下的北都军器监各署包括武库在内,都需要少府监和兵部的共同批文,才能够根据边军的定额集中采购。
当然制度有漏洞,也是可以从中钻空子的,只是需要更多的钱。长安城中盘踞着明面上暗地里许多势力,只要有钱,他们就能给你搞到一切想搞到的东西,
一切又都回到钱这一方面。没有钱财寸步难行。
戴望在天竺和葱岭已经经营了一年多,他的商路起步已经初步成功,眼下就看这个生财机器到底有多大的产出了。
他利用今年考课的机会,决定在安西四镇到沙洲等地跑一趟,亲自完成对商路的统筹决策。北庭的管理工作,暂时交给赵玼和臧希晏联合来管。
陇右道采访使的全称为采访处置使,并无专门的衙署,一般是节度使等人兼职。只是今年情况令人意料不到,本该兼任采访使的应该是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没想到却成了北庭节度使李嗣业,这两个边镇完全就不是一个体量好不好,让李嗣业监察他们实在有些资历不足。
由于今年是小考,陇右各州刺史将自家官员的考课进行打分,李嗣业则只需把这些考课评价收起来,简单看一下,只要不是太虚高太离谱就行。节度使刺史们的考课则由李嗣业亲自去评价下达。
面对繁琐的课考工作,过往的考课需要采访处置使亲自游走于各地,实地调查节度使、刺史们的工作成果,然后给出判断结果。
李嗣业自然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他上任之初就决定把考课的规矩给改一下,命令边关节度使和各州刺史们,写一封今年内的政府工作报告,称之为总结函上交给他,然后在总结函的背后写下建议给自己的考课评分,同时也写下临近几个州县官员的用政得失和估计考课成绩,他经过统一总结之后,便可以轻松得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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