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话音落下,他麾下昭义军的兵卒们纷纷将手中的刀枪扔在了河滩上,李崇豹的飞虎骑也停止了进攻。
王思礼攥着火把守在黄河铁牛旁边,恼怒地蠕动着嘴唇说道:“要投降你们投降,我王思礼是绝对不会投降敌军的。”他转身踏上了尚未燃烧的浮桥桥板,对身后的众人问道:“你们没有人愿意与我一起过河吗?”
他身边还跟着几百亲兵,还有一些愿意过河的士兵,也转身跟着他踏上了浮桥。
李崇豹与飞虎骑也没有出手拦阻,只是态度暧昧地看着他们做出自己的选择。这些人沿着桥面走到黄河中央,大火阻断了他们的归途。王思礼率先跳进了水中,在浑浊的黄河水中浮沉,其余兵卒也在大火的炙烤中跳进了水里,如同下饺子一般在水面扑溅起浪花。
李崇豹排开众人,独自要前往李光弼面前,他身边的亲卫刚要拦阻,他却扭头倨傲地说道:“我们刚刚才收伏一头猛虎,难道还怕被他吃了不成。”
他就这样单骑出阵,缓缓来到扔掉武器的敌军方阵前面,居高临下俯视了李光弼一眼,这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在李光弼面前叉手道:“小子李崇豹拜见李司空,我经常听家父提到你,心中对您也是无限景仰。”
李光弼也不去搀扶他,自尊心让他无法立刻放下身段去,只冷冷地说道:“李将军这礼有些重了,在下不过是个败军之将,安敢受将军叉拜。”
李崇豹自顾地站起来笑笑:“司空曾是我父亲的旧部和故友,晚辈向长辈行拜礼,这是理所应当。还请司空先行移驾蒲州城,等我父亲到来后,再与你叙旧。”
他将麾下的这两千飞虎骑大部分留在了河滩上,只派一部分人押送李光弼和唐军士兵们进入了蒲州城。
蒲津渡滩头激战的四天后,李嗣业的先头部队才到达了蒲津渡,与驻守在那里的飞虎骑精锐进行换防。
这整整的四天时间,就是朝廷夺回蒲州的战机,放纵了就不会再有。但对岸的唐军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沿着蒲津渡两岸扎下来木排墙和营寨。
这样被动的防御手段其实非常不智,蒲津渡成为渡口便是因为这一段的黄河流速平缓,河床宽而且浅,从下游的风陵渡到这里几十里长的线上都适合渡河,只不过此两处岸边的地形更利于充当渡口。
李嗣业率军进入了蒲州城,城中百姓有一半因为听到战争的传闻,早在几十天前已经逃到了关中平原,原先商贸繁盛的城池变得一片萧条。
他走进一座当地大户遗留下来的宅邸,命令身边的兵卒守在门外不必跟随,进入正堂院落后,瞧见李光弼正坐在院子的石板前推敲黑白子。
他走到对方面前盘膝坐下,恬淡地说道:“从未听说李司空喜欢下这个。”
李光弼头也不抬:“下象棋是郭子仪传授给我的,我不过一个九姓铁勒契丹人,哪里精通你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李嗣业伸手指着棋盘上说道:“这里有一个虎口,往里面放子儿就会被吃掉。光弼兄,你我曾经在河西共事近十年,那时候我们之间的相处多么融洽,我坐镇凉州府,你率兵征战吐蕃。如今朝廷腐朽,皇帝不顾百姓生计,又有宦官当道。我本意并没有取唐而代之,不过是想让朝廷成为我设想中的样子。还有我麾下的这些兄弟们,他们也只是想回到河西而已。”
“如今天下正需要你我去平定,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继续让你执掌飞虎骑,我们一起打回河西走廊,把吐蕃夺走的石城堡和白亭守捉重新夺回来。”
李光弼将手中的一把棋子扔在了台面上,身体后仰木然地说道:“我祖从武周时期便归顺大唐,被赐予李姓安置柳城,我上受祖先之荫泽,又世受皇恩。如今在黄河滩上投降,已经愧对了祖先。如今我只想做个闲散的居士,还请李太尉恩准。”
李嗣业盯着他片刻,突然笑出声来:“行,谁让你我是故友呢?朝廷给你的所有荣誉,我都可以给你保留着,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想明白。”
他长立而起,哈哈地大笑着往院子外面走去。
……
鱼朝恩将李嗣业全面占领蒲州的消息报告给长安,李亨终于慌了神,连忙召开朝会商议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但是在朝堂之上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于发声,也无人有好的对策。皇帝大声地质问众人:“如何才能够退敌,你们倒是给朕一句话?平时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如今怎么连一个屁都崩不出来!”
站在下方的李辅国低头咳嗽了一声,主动上前半步说道:“陛下,李嗣业能够进占上党、绛州蒲州,说明他的主力确实集结在蒲州一线,驻扎在潼关前的军队不过是虚张声势。”
“废话,这个朕也知道!”
“所以臣的建议是调集驻守在潼关的大部分力量集中在蒲津渡前,阻挡河西军渡河。”
李亨双手揉搓着膝盖道:”守河可要比守关难得多,谁能够保证一定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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