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元朔二年的元正还有六七天,河西节度使杨志烈最终下了决定,出城向李嗣业投诚,算是正式背叛李亨倒向了李嗣业。
如今河西尚有兵力四万人,全部龟缩在四座郡城内,其中武威城两万,敦煌城八千,张掖五千,酒泉七千。杨志烈手持节召,身后带着亲兵手持两面门旌和六面大纛走出城门,向西行出五里地。
昔日河西大军陈列在他的面前,李嗣业身穿金色山文甲,肩膀后面披着红色披风,腰间挎着千牛刀骑在马上,低头看着面前的杨志烈。
记得他当初担任河西节度使时,杨志烈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军使,如今物是人非,他熟识的旧人还有几个?
杨志烈手捧节召和大印跪在了李嗣业的马前,低头说道:“卑职杨志烈自接任河西以来,内不能安抚民生,外不能御敌吐蕃,二年来白亭、交城守捉相继失守,吐蕃军横行于凉州各县,唯有四城尚可孤守。我有愧于朝廷,也有愧于百姓,愿意向陛下、向雍王请罪,将河西的兵权节杖和大纛交还给朝廷,请雍王择贤良而任之。”
李嗣业翻身从马上下来,没有去接那节杖和印信,而是托着杨志烈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宽慰地说道:“我昔日率兵入关中作战时,将河西八万子弟带走了五万,仅留三万人给节度使程千里,然而程千里接任不久便早早离世,政务军务都有所荒废。河西走廊东有回纥,西有吐蕃威胁,需要大量兵力才能够固守进取。你上任以来扩军一万,仅靠四万兵力能保住河西四郡,已经是大功一件。”
他拍着杨志烈的肩膀说道:“我已经向皇上送去奏疏,保举你继续担任河西节度使,升任御史大夫,并且为河西扩军两万。只要你能在任期内保障河西走廊寸土不失,日后定有封赏。”
杨志烈一听,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上,叉手道:“雍王大恩,志烈没齿难忘,将来必为你守好河西。”
“这说的是什么话。”李嗣业皱起眉头说道:“河西是皇帝的河西,是朝廷的河西,岂是我个人囊中之物?”
“卑职口误,还请大王见谅。”
在杨志烈的恭迎下,李嗣业率河西子弟进入了武威城,他们离去河西已五年有余,如今经历无数次浴血奋战后终于回到了故土。但故土人事都已两消磨,有的父母已经变成荒丘土冢,熟识的人也已经两鬓霜白,昔日怀春默念的人儿早已经嫁做人妇,曾经的老友伙伴也变得陌生,四目相对饱含唏嘘,随后互相叉手无语凝噎。
他们曾经多少次梦里梦到回到家乡,想起亲人团聚的样子,但这一刻真正到来了,却增添了更多遗憾和失落,喜悦过后归乡却没有了意义。
李嗣业带他们回来时,就早已许下承诺,要留下一万名老兵在河西,一是为了补充河西节度使麾下的兵力,二是让一些年迈的老卒,还有新伤旧疾缠身的兵卒,或家中有妻儿父母特殊困境的人留下来,发放耕地和金钱补贴。这样的人情味儿将使得他麾下更具凝聚力。
他们以为这是一个兵卒们打破头争抢的选择,但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愿意报名留在河西的老卒只有六千多人,更多的人选择跟随他们离开家乡征战,这让李嗣业和徐宾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没有探究老卒们愿意离开家乡的原因,可能是多年的征战使得他们心肠坚硬无所适从,已经无法再融入家乡的人情世故中,与其守着几十亩永业田孤独终老,倒不如征战沙场落得个马革裹尸,若能立下战功博得封侯,那就更完美了。
李嗣业选择率先攻略河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囤积在北庭节度使治所庭州城的大量黄金和丝绸,那是他在河西扶持西域商会的几年内,用胡椒商路换来的大量财富。为此他曾经专门在庭州城内修建了一座堡垒,在地下挖出一条条地道来储存黄金丝绸,这些黄金丝绸存量极大,集九州四海财富于一处,可以帮助他完成平定天下的大业。
元朔二年元正,他们在凉州城中吃过偃月馄饨后,李嗣业率部继续北上,从张掖到酒泉,再到敦煌,每座城池都大开城门夹道欢迎。这当然离不开河西大姓张氏和姑臧李氏的功劳。为此李嗣业特地在敦煌城中摆下酒席歌舞,将所有河西大姓的族长耆老都请到宴席上,也算是与民同乐。
席间李嗣业头戴平巾帻,身穿紫色团花常服,端着青铜酒爵走入场中,对众人高声说道:“陇右道是我的老家,是我的发迹之所,也是我的后盾。这多亏了河西父老多年来的支持,今天下大乱,只有河西稳定,这让我想起昔日五胡乱华,中原罹难之时,唯有河西与江东稳定,五凉故国容纳了多少避世河西的硕儒,才致使我煌煌华夏文化没有出现断层。如今我们依然要背靠河西,把有唐带来的文化繁盛延续下去,这些都离不开你们的帮助。”
在场的大姓豪族都站了起来,端起酒爵向李嗣业敬酒致意,张括带头说道:“请雍王放心,您就是河西百姓的救世主,我们这些祖辈居住在这里的百姓,除了您,别的人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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