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粹大败而归,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走时率领万余名西域士兵,如今身后只跟着三四百人。
可邓粹的表现却没有一点败相,骑马直入虎踞城,大呼小叫要酒要肉,好像腰缠万贯的旅人走进一家不起眼的乡间小店。
城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申经世说得没错,工匠的确跑光了,他们是为大楚筑城,一旦发现楚人不和,顿生离意。
邓粹突然现身,让城里近二百名楚军士兵心生惴惴,他们困住了一位将军,正要放火烧死。
申经世尤其紧张,邓粹回京之后能够直接见皇帝,若是告上一状,他可受不了,于是挤过人群,来到邓粹面前,惊讶地说:“邓将军回来了,我们还以为……邓将军怎么回来的?”
邓粹将手中的缰绳扔给申经世,“先拿酒肉来,吃饱了再说。”
邓粹毕竟是大将,而且带回来的士兵数量更多,申经世将马匹转交他人,下令准备食物。
厨子也跑了,士兵们端上来冷酒冷肉,不等加热,邓粹等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好在肉是熟的,只是吃起来多了一些冰碴。
楚军士兵站在大厅门口,不知如何是好,全都看向申经世,申经世示意众人不必着急,一切包在他身上。
邓粹吃得差不多了,大声道:“张将军呢?怎么不来见我?”
申经世走上前,笑道:“张将军睡得早,我们不想打扰他。”
“嗯,人老了是这样。”邓粹挥挥手,让身边的西域士兵让开,给申经世挪出位置,然后问道:“城里的其他人呢?”
“听说前方兵败,全都跑了,楚军人少,弹压不住。”
邓粹撇撇嘴,“一群胆小鬼。”随后打量申经世,“别人都跑了,你却怎么来了?”
“我奉旨来召邓将军回京。”
“奉谁的旨?”
“当然是陛下的圣旨。”申经世惊讶地说。
“我正打得高兴呢,干嘛要回去?我不走。”
申经世又吃一惊,“邓将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已经大败,麾下将士所剩无几,敌军就在你们身后吧?若是攻来,虎踞城绝计守不住,而且这是圣旨,邓将军怎可抗旨不遵?”
邓粹笑了几声,“我不推辞一下,回去怎么向陛下交待?”
申经世一愣,随后恍然大悟,也笑道:“邓将军放心,回京之后,我一定在奏章中将邓将军虽败不馁的意思写得明明白白。”
邓粹用沾满油脂的手拍拍申经世的肩膀,“那就谢谢了,把张将军叫起来吧,让他别睡了,要走咱们就快点。”
邓粹急于离开虎踞城,申经世松了口气,探身向前,小声道:“张将军比较麻烦,他拒绝离开,说是一定要等圣旨到来。”
“你不是有圣旨吗?”
申经世摇头,“我是在兵败之前来的,圣旨只召邓将军一人回京,不包括其他人。”
“原来如此。”邓粹点头。
申经世继续劝说,“邓将军率军出征,陛下都要召回,若是听说兵败,肯定是要全军召回,咱们先离开虎踞城,在路上慢慢走,迎上圣旨,回京之后也别说提前离开的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保住西域的这点兵力。”
“大家的想法和你一样?”邓粹用下巴指向大厅门口的一群楚兵。
“完全一样,只有张将军固执。”
“那张将军现在没睡觉?”
“应该没有,他拒绝与将士交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邓粹站起身,“这还不简单,我去劝劝,他肯定听我的。”
“是是,邓将军不用太麻烦,只要有官印就行。”
邓粹大步向外走去,突然转身,“你不和我一块去?”
申经世急忙跟上,心里踏实许多,张印与邓粹一个筑城、一个领军,共用一印,名义上,邓粹的地位要更高一些,又是皇帝的外戚,应该能说服张印弃城。
石屋前还堆着木柴,邓粹笑道:“这是干嘛?担心张将军晚上太冷吗?”
申经世脸一红,急忙命令楚兵将木柴挪走。
几名士兵举着火把站在后面,邓粹大步上前,重重敲门,“张将军开门,是我,邓粹。”
里面的老仆开口道:“邓将军也是要劝侯爷弃城吗?”
“一座破城而已,你家侯爷为何恋恋不舍?大家一块回京解释清楚,陛下肯定会谅解的。”
“侯爷说了,将近三年的心血不能白费,而且这也不是破城,此城一失,西域诸国肯定会投降敌军,神鬼大单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占据大楚的西部屏障。匈奴骑兵由北方大举南下,西方敌军经由西域不停叩关骚扰,大楚两面受敌,更难支撑。”
邓粹转身对申经世说:“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申经世急忙上前,“可虎踞城根本守不住,总共几百名士兵,粮草也不够……”
屋里的老仆抢道:“人少了,粮草反而足够,挨过冬天,朝廷知道咱们还在坚守,肯定会派人支援。只要虎踞城还在,敌军就不能大举进入西域,对大楚利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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