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群软骨头此时心思浮动,欲作墙头之草……
韩思远无声一笑,笼在袖中的手指轻轻舒展,如同拨动无形琴弦一般,轻轻一拨。
只有他能看见的,蔓布天上地下的赤红“网罗”中,几根赤色线条轻轻一颤,隐隐闪烁淡淡金光,荡出一股无形无质,不可捉摸的玄异波动。
那些被陷阵营肃杀气势所慑,心思隐隐动摇,暗生妥协之念的官员,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胆气,乃至油然生出某种可以称之为“信念”的意志。
“大周八百年天下,除开国之时,辅佐太祖皇帝的萧国师是真圣师,其余两个国师,都是蛊惑君上的邪教巨骗,当年可都闹出了天大的乱子!”
“那两个出身邪教的国师,以所谓‘长生法’蛊惑君上,弄权敛财,大肆搜刮,滥用民力,大建奇观,闹得天下民怨沸腾,烽烟四起,大周一度窘迫到大半州郡皆反……”
“世祖皇帝以史为鉴,中兴大周之后,颁下明旨,此后历代皇帝,皆不得再立国师!此乃祖制!当今天子,若违背世祖皇帝祖制,就该谏言纠正!若不听,当死谏!”
“倪昆出身天命魔教,乃是黑到了骨子里的邪魔之辈……其所谓幡然悔悟,为国立功,焉知不是在下一盘大棋?焉知不是处心积虑,要借此功劳谋取国师之位,祸乱大周?”
“此次天子若再发乱命,吾必强项以抗!此非忤逆君上,而是为了大周天下,为了君上贤名!此心天地可鉴!”
感受着群臣渐渐坚定起来的意志,看着众官脸上闪烁起不屈抗争的坚毅神彩,再不受陷阵兵们的肃杀气势压迫,韩思远嘴角微扯,浮出一股诡异笑意。
“凰玖,今日将有大臣,将当堂舍命死谏。就让我看看,当朝廷大臣血溅朝堂,脑浆涂地,你是否还能固执己见。就让我瞧瞧,与八百年前的大周太祖相比,你,究竟能有他几成火候……”
百官入殿,分班列队。
时辰到时,净鞭声起,有大内禁卫高声宣道:
“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王公勋贵皆正衣冠,持笏板,肃然垂首。
天子穿戴着华丽威严的天子冠冕,在德一等皇家秘卫拱卫下,自御座左侧缓缓步上九级台陛,端坐在高大御座之上。
德一等八大秘卫,左四右四,侍立御座两侧。
一百大内禁卫,亦分列大殿两边,气机连成一片,宛若两道夹墙,隐隐压迫着殿中的百官勋贵。
天子落座,群臣山呼万岁,拜见天子。
天子面无表情,示意平身。
又经一系列惯例问对,好不容易沉住气,耐过了大朝冗长前奏的天子,终于按捺不住,首次在朝堂之上,发出了“可”、“允”之外的声音。
“朕有旨意,群臣听旨。禁军总教头倪昆,北疆一战,劳苦功高……”
将倪昆功劳细说一番,天子沉声说道:
“倪卿破敌救驾,功盖当世,纵王公世爵亦不足以酬其大功。朕决意,册封倪卿为大周国师,以慰功臣。众卿……”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此乃乱命,臣等不敢奉诏!”
“国师之位,岂可许给一南荒野人、魔教教主?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子话音未落,群臣已经轰然发作,一个个义正辞严,慨然拒旨,要求天子收回乱命。
又有大臣昂首出列,愤然说道:
“数百年前,大周两位所谓国师酿成的大祸,陛下难道忘了吗?那两位邪教国师……”
“朕意已决。”
天子面无表情,心中回想着倪昆对敌时,那种淡漠冷酷、傲慢无情的气势,冷声打断那大臣意图发表的长篇大论:
“今日,朕只是通知众卿一声,从今以后,倪卿就是大周国师,位在百官、勋贵之上。大周国事,皆可参赞,大政方针,皆可制订。”
“请陛下收回成命!”
又一位大臣神情郑重,出列跪拜在地,将官帽摘下,放到一旁,叩首道:
“若陛下一意孤行,臣请告老还乡……”
“准了!”天子面不改色,淡淡说道:“还有谁要告老还乡的?都出来,朕今日一律应允,放你们回家荣养天年!”
这……
群臣面面相觑,先帝在位时,这一招可是挺好使的,一旦有大臣摆出君上若不听劝谏,臣就告老还乡的架势,不想落个“不能纳谏、无容人之量”名声的先帝,势必挽留纳谏,不再固执。
可当今天子……
真的跟先帝完全不一样啊!
她就不介意史书上的名声吗?
要知道,无论官场还是民间,舆情可都是控制在他们这些读书人手上的。
无论想要抹黑谁,根本费不了多大功夫,随便歪歪嘴,写几篇文章,就能让好人变成坏人,圣人变成渣滓,恶棍变成圣贤。
就连将来的史书,也由他们控制。
就算天子亲自修史,他们也可以在家写私人笔记。过个几十上百年,后世寻找“历史真相”的良心文人们,必然会拿着他们的私人笔记做证据,否定天子修订的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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