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兄弟,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想和你共同走下去,至少在官场上我们不会太寂寞。”
何保国叹了口气,伸直了腰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继续说道:“可是你听我说,我生在官宦家庭,从少生活富裕,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我从没为什么发过愁,那就是钱,我从没对缺钱发愁过。”
“我当然知道。”叶飞低垂着头,何保国的话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从小何保国都是他们同学中最富有一位。
何保国继续说:“正如你所猜想,这封辞职信上说的都是一些官话,我并没有把辞职的真正原因说出来,我辞职的真正原因是官场上有太多的掣肘,我不缺钱,不想贪污受贿,更不想送礼行贿,我只想给西凉的老百姓尽一份力,办一点实事,我觉得这样就实现了我的价值,因为西凉的老百姓真是太苦了。可是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我的理想被现实击的粉碎,为人民服务这句话现在更像官场的一块遮羞布,有谁真正为人民服务了?官场的黑暗让我感到无奈和失望,为老百姓办成一件事太难了,到处都在吃拿卡要。就拿退耕还林项目来说,每年我们跑下来1000万的项目,至少要送出去200万元的回扣,这些送出去的回扣足够把我判个十年八年的,可是不送回扣,项目又跑不下来,唉,基层干部真是太难了,长期处于两难的尴尬境地。”
何保国的话在叶飞的心里产生了共鸣,一股颓废感从他心里升腾起来,作为底层出身的叶飞,对何保国的话有更深的体会,只是这些话从何保国嘴里说出来让叶飞有些吃惊和不安,因为何保国一向是平和的,一向是注意分寸的,他是最懂得官场生存法则的,他就是为政治而生的。叶飞看了看何保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两腿吊在床沿下,晃动着,像没有生命的钟摆。
叶飞竭力遏制住心里的颓废,他要劝何保国回心转意:“这种状况总会改观的,至少西凉的改革已经启动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改变,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何保国脸上忽然现出深深的悲伤:“叶飞,我哥昨天被双规了,就是因为以前给县里跑了一个水利项目,给省里管项目的领导送了钱,项目是跑下来了,那位省领导却出事了,我哥也把自己送了进去。”说到这里,他弯下腰,两手抱头,把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下,悲伤立即弥漫了整个屋子。
何保国的哥哥,何保华,曾任西凉市县委办主任、乡党委书记,后来提拔到某县任副县长,现在是某县常务副书记,前程一片大好,据说马上要调任某地县委书记了,没想到竟被双规了。
这才是他要辞职的真正原因,以自己的辞职对这种官场制度的抗议。
“对不起,保国。”遇到这种事,一切劝辞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叶飞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保国低垂着头,双肩耸动,终于低沉地哭出声来:“你不知道,我哥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杰出,他一直都是我的楷模,我的偶像,一直都是我的理想,我一直要做他那样的人。”
“保国,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偶像,就像李军是叶飞心中的偶像,何保华被双规了,带给何保国的不仅仅是心理的伤痛,还有他理想的崩塌,他对官场的失望。
何保国就这样呜咽着,叶飞静静地陪着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无话可说。
良久,何保国渐渐平静下来,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其实辞职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让我下定了决心。”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继续说:“我们西凉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山水奇秀,真是物华天宝之地,我爱这片土地,可是回过头来看,这些年我都在忙些什么呀,多少年如一日地加班加点忙忙碌碌,不是在为人民富裕而忙碌,而是在忙于接待,忙于迎接检查,忙于开大会开小会,忙于歌功颂德,我敢说就算这样再忙上一百年,一千年,西凉的百姓也富不了,也过不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何保国转过身,从桌上拿起酒瓶和叶飞碰了一下,一仰脖子,把半瓶啤酒全部灌进口中,放下空酒瓶,继续说:“我和你一样,有理想,有抱负,可是我不想再在仕途上浪费生命了,我已经虚度了七年的光阴,就算如你所说,我要提任了,这种情况,个人的前途再好有什么用,我不能把我的岁月再赌到这无用的前途上。”
“也许要干什么,你的心里一定有了主意。”叶飞问道,他实在没有理由再阻止何保国辞职。
“那是当然,我早就想在周边国家搞一个大的农场联营公司,把我们这里富余的农民工转移过去,因为周边国家都是地多人少,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我们这里人多地少,那么多劳动力闲置在家,真是可惜了,而且我计算了一下,国外的租地、种地成本,每亩在50元左右,而西凉却达到300元以上,是国外的六倍。所以我考虑先去周边国家考察一番,然后带着老百姓出去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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